此刻,我和夜同在。寝室里小张熟睡了,听得见他平缓的呼吸声;老张呢,几天没见了,大概忙着找工作吧,或者去他叔叔那里帮忙了。他如今女友温柔娴淑,心情大好,可谓春风得意,踏花归去马蹄香。老赵呢,肯定又去对面隔壁喝酒去了。这情形很夜晚宁静的江面上有一叶小舟,正有几个粗犷赤臂汉子在对着渔火和鲜鱼放肆地大喝,但丝毫不影响夜的宁静和这么一幅别致的画面。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头才换得今生一次会面”,那我们相见,不知是“几里一徘徊”呢?
说真的,从小到大,我很少有十分憎恶的人,但是内心真正喜欢和亲近的人,也不见得多。然而我们寝室这三位老兄,我竟是十分感激和爱戴的。他们都是非常之好的人,从没有什么怀心眼,而且乐于和别人交谈。
好的音乐如同一泓出于两山之间纯净且清凉的泉水,使得庄子赤足乱发边奔走边大声歌唱,“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那么好的友人么,他们理应是林徽英笔下人间万古的四月天,或者徐志摩的虎跑泉,鲁迅先生的百草园。他们甘之若泠,纯之若酒,芳之若华,美之若霞,使人既感叹人相与相知之品相,又赞美时运弄人造物主之高明。
我忘记了第一次真正注意到小张是什么时候,因为他在政法学院呆了几周后就转到地环学院去了,当时还有个女同学叫郭秀娟的。我甚至都没有看到这位去了外国语学院的女同学长什么样,是高是低,是心灵美是衣裳美。各位看官,我这里提及这事是因为在后来的情形中经常有人提及到她,并且把他作为美的化身,心仪的对象,我才后悔当初怎么没留心看呢。我现在特别佩服小张那时候的举动。因为在面临顺境的时候,我们可能已经习惯了顺水顺舟和随遇而安,很少有人能跳出圈子来审时度势,做出远见和精明的原则。这样的人,小张是一个。我后来老是问他这个问题时他总憨厚地笑笑,谦虚地回答我,说是误打误撞什么的。在四年前可以选专业的时候,我被那上面对于外语和政史地的要求吓坏了,就放任了一把,其实我早就知道,我不喜欢政法学院的任何一个专业。其实静下心来想想,各学院那么控制准入人数,提高门槛,无非是为了避免麻烦以及根据惯例罢了。人心都是肉长的,而且我知道师大的老师们都是很宽容和和蔼的。记得大二第一学期选专业的时候,在那个夜晚,我在理由一栏这么写:因为其他专业都不能选,不喜欢,只好法学。这么无常和微妙的抉择与结果,我把它们统统归结为:命运。古时候,当人们无法解释和抗拒自然以及人事的时候,就往往将之归结为:命。那么,我是对是错呢?
小张是武威人,所以鼻音老是很浓厚。记得刚开学学校学院以及公寓领导来视察新生的时候,他立即凭此被认定为武威人。后来就在也没有领导和班主任来“视察”过,而且我再也没有见过校长之类的官,班主任也看不到几次,他们都在干什么呢?相对于我们这些刚从高中出来的被班主任和年级主任、值周老师跟在屁股后面督促学习的人来说,真的不能理解——这就是大学么?后来我想为什么见不到领导和班主任呢,慢慢的才知道,原来大学里除了老师和学生,还有行政与服务,职称与资金,报表与项目,好复杂啊!
与小张的亲密源于我们共同的爱好——打乒乓球。记得有几周,我和他,还有他们班的同学老是相约去打乒乓球。那个时候,丁香花开得正鲜艳,桃花自己牡丹也来凑热闹,而枝叶呢,未展而展,半开半合,正在抽出鲜亮的浓绿的叶面。鸟儿也放开了喉咙歌唱,有清风和艳阳来打配合。我们行走在甘肃省委党校的大院子里,一行人穿梭花海和叶潮中,在淡淡如诗的清香里挥洒我们的青春,在桃红柳绿半遮半掩中追逐行走,体验和享受来自苍天的那一丝眷恋。尽管现在,我早已模糊了他们的名字。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小张把手机的屏幕在水泥乒乓球台上磕坏了。当时我们都很无语,只能安慰他会好的。
由于他家距离兰州较近,所以他几次诚心邀我至其家,去看看灌溉农田以及深秋的玉米。可惜我太羞涩了,怕麻烦,所以没去成。至今想想,很是向往,而且我知道他爸妈肯定会乐于招待我的。
后来大家都慢慢熟悉了,也谈得来。不过,总的来说,他善于隐藏秘密,也不太主动交流,总是一个人一声不响地离开,去上自习,晚上才回来,再温会儿书,是个好学生。我还记得我们一块儿去吃新开张饭馆的面,一起去晃悠。后来亚东也发奋了,研究起哲学、美学来,早出晚归,只有我一个人继续晃荡,像是冬季里没有被冰雪覆盖的那一束蒿草,在天地之中体味冰凉和落寞。他们呢,有了归宿,就像状元郎招赘到了帝王之家,进了皇家学院了。
四年,应该是很长的时间,可是,今夜回忆起来,却把中间的平凡都忽略了。在白驹过隙间我仿佛看见一个弱小孤单的背影在慢慢地前行,我知道你会成功的。小张,还记得我去年给你写的那首诗么?你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