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奶奶快不行了，快回来一趟吧。"刘三姐姐在电话里哭着说。

“我知道了，这就往回赶。”刘三惊讶的回到。

事与愿违或许是生活的常态。此时，刘三刚刚和朋友们点完菜在闲聊着。为了准备考研，这个暑假他没有回家，一直待在学校。其实，从一开始准备考研他心里就有一个念头希望家里不要出大事，但是生活就是这样，不知道下一刻是欢乐或者悲伤。

刘三学校离家不远。在火车上，乘务员像往常一样大声叫卖着自己的产品，以往刘三会饶有兴趣的去听听他们销售的话术。今天不同，他甚至没有听到叫卖声。

奶奶怎么突然就不行了？因为准备考试，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刘三心里清楚的知道，人年纪大了，离开这个世界是很自然的事情，让他意外的是这么突然。刘三想起了很多，一些尘封在心底的记忆被悄悄捡起。在这样的思绪中，他走下了到家的公交车。

走下公交车不远处，穿过火车桥拐个弯就可以看见刘三的家了。远远望去，他家门口站了很多人。走到家门口，刘三看到他姑姑坐在门外的台子上。

“姑。”刘三平静的说。

“你才回来，你奶奶想看你最后一眼。”刘三姑姑说。

听完这句话，刘三意识到了什么。他继续往家里走，家里人比刚才远远望去多了不少，大多是刘三家附近的人，像往常一样，大家有说有笑。

拐过弯，客厅大门敞开着，墙根处一个长长的冰柜紧紧吸住了刘三的眼球。因为是夏天，冰柜的声音格外的大，隐约夹杂着淡淡腐烂的味道。刘三在客厅门口站了多久，几秒钟还是几分钟，他忘记了。他慢慢走到冰柜前，里面躺着一个人，那个老人的脸被一块红布遮盖着，这是他们这里的习俗。

刘三清楚地知道这是他的奶奶。他想起上次和奶奶见面还是在过年的时候，奶奶像往常一样询问着他在学校的情况。而现在，刘三直挺挺的站立着而奶奶将永远躺下去。

“你奶奶中午去世了，没能等到你回来。”刘三的妈妈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旁，小声的说。“看完了，换个衣服，你奶奶刚去世，很多亲戚还没回来，家里人手不够，给家里帮忙吧。”

“知道了。”刘三说。

傍晚，当刘三坐下来休息时，他才意识到他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刘三找到他妈妈焦急的问“怎么不见我爷爷呢？”

“你爷爷在他家呢。”刘三妈妈说。刘三的爷爷和奶奶住在离他家大约一公里的地方。

“他一个人吗？”

“应该是吧，大家都在咱家这边忙着。”

“那我去躺我爷爷家。”

这时，刘三做了一个决定。

二

刘三来到爷爷家门口时天还没有完全黑。门反锁着，他敲了几下门，里面没有声音，他又敲了几下，还是没有声音。刘三想起来了，爷爷耳朵不好使，和他打电话的时候要用很大的声音爷爷才能听到。

刘三其实知道不需要爷爷出来，他也能打开门。虽然门反锁着，但是用的是链子，门中间总是会留下一个很宽的缝隙，手塞进去就可以从外面把门打开。以往当刘三叫了几声家里没人应时，他就会自己把门打开。

但是这次刘三没有那么做，他依旧在门外敲了很多次，但是屋内依旧没有声音。他有些慌张，快速打开了门，走进去并随手锁上了门。

爷爷奶奶冬天和夏天会住进不同的房子，刘三走进夏天那个。推开门，环顾四周，爷爷不在，刘三又走出来，才看见他爷爷从后院缓缓走过来。

“爷爷”刘三大声叫到。

“你回来了呀，坐屋里吧。”爷爷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刘三的爷爷并没有惊讶刘三是如何进到家里来的，他已经忘了他还锁着大门。

“今晚我和你一起睡吧，爷爷。”刘三扶着爷爷和他一起坐到床上。

“好，咱爷两今晚一起睡。”

屋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显得屋内的灯光格外的亮。

刘三爷爷从柜子里取出一套被子放到床上说“这是你奶奶前几天刚洗的被子，晚上热但是把肚子盖上别着凉了。一会再关灯吧。”

刘三和爷爷一起躺在了床上。

以前，不论家里有多忙，爷爷总是能做到刚躺到床上，没过几分钟就能听到他打呼噜的声音，为了这事，刘三的妈妈还在家里抱怨过爷爷。但是这个晚上，过了许久，刘三依旧没有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

“三儿，睡了吗？”刘三爷爷轻轻的问。

“没呢，还不困。”刘三回答。

爷爷缓缓坐了起来，从客桌上拿起相框坐到床前。刘三也坐了起来，当爷爷走进时他看清楚了照片的内容，是爷爷和奶奶的合照。

“三啊，看看这像你奶奶吗？”爷爷指着奶奶问。

“很像，爷爷你也像。”刘三说。

“是吧，像就好。这是前段时间我让别人在家里给我们两照了一张。你奶奶这张照的挺好，挺像她，很精神。”爷爷抚摸着相片，高兴的看着。

“嗯，是的，特别的像。”刘三说出这句话时眼泪落到了床单上，他赶紧用手抹去不让爷爷看到。

爷爷并没有注意到刘三语气的变化，他继续缓慢的说着“人呐，怎么说没就没了。昨天晚上还在床上睡着，今晚人就不回来了。今天中午我去看了你奶奶，大家收拾的挺好，寿衣也挺好，你奶奶的样子很安详。只是受了一辈子苦，眼看娃娃们都过好了，就要熬出头了，怎么说走就走了。”

刘三没有说话，他爷爷又说了一会儿。

“天不早了，睡吧，明天你还有一大堆事要忙。”爷爷放下照片。

刘三和爷爷又躺在了床上。爷爷关了灯说“睡吧。”

爷爷又断断续续说了一些话。

过了许久，爷爷问“三儿，热吗？”

“有点”刘三回答。

爷爷走下去把电风扇开到了最高档。“这样就好些了。”爷爷自言自语道。

他再一次躺到了床上。

刘三望向窗外，这一夜窗外虫子的鸣叫声格外响亮，而这一漫漫长夜，他再也没有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