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被“教育扶贫”折腾得心绪很烦躁。校主管领导动辄“微信轰炸”、“校讯通扫射”,说但凡出现一丁点问题,就是班主任渎职,要承担政治后果。我是一个农民家的孩子,家境窘迫,对贫苦孩子上学难的境况感同身受。因此,绝不敢也不愿否定“教育扶贫”的重大意义。但是,对所谓的“政治后果”,以及形形色色、五花八门的“签字”,铺天盖地、没完没了的“材料”,我只能怀有极大敬畏地“呵呵”了。
既费心费力地做,又从心底抗拒;既一丝不苟做好,又反感这极为精致的形式主义,我整个心灵仿佛受了炮烙,极为痛苦,极为煎熬。
这大概是我烦躁不安的源头了。这种烦躁,让我今天做了两件后悔不迭的事。一是动手打了哭闹不已的儿子,一是蛮横拒绝了一位家长的私下请求。
我后悔的不是打,而是打的时机。小孩子好奇心强,拿手捅插座孔,喝阿猫阿狗喝的脏水,爬到高处学鸟飞……可以打;小孩子不谙世事,拿陌生人给的东西,抢小朋友心爱的玩具,往路边老大爷的身上吐口水……可以打;小孩子好吃懒做,撒谎扯皮,沉迷手机电视……都可以打。打,就打疼!打出记性,打出敬畏,打出是非曲直。
然而,儿子只是闹着去“张家口”——并不是地理位置上的张家口,而是孩童世界里一个好玩的、有趣的所在,当这份简单、朴素的心愿无法得到回应时,他选择了使用自己唯一的武器“哭闹”。而我在目睹他这副泼皮、癫狂的形象后,一“堵”为快,大巴掌狠狠拍在他的小屁股上。手火辣辣的痛,做不得伪,打是真打。而打的结果呢?哭闹依旧。最后还得皮皮出马,一通贤良母亲的春风安抚、雨露引导,才最终让陷入歇斯底里的儿子平静下来。
我后悔的不是拒绝,而是颐指气使的拒绝方式。全班77个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一样的亲,一样的爱。倘若,任何一个家长提出任何一个要求,都要没有任何理由地满足,班级将永无宁日,怨声沸腾。家有家法,班有班规,别管多渺小的集体,有了规矩,公平公正才有了最大的倚仗。 更何况还有着花花绿绿的糖衣炮弹袭击的风险?拒绝,实在是一堂必修课。
然而,平生恨透了那种摇着权柄,拿起鸡毛当令箭之徒的我,可能也在无意间给人留下类似的印象了吧。因孩子视力不好,希望老师安排一个靠前点儿的位置,不过尽了一个父亲的心意,何错之有呢?冷冰冰地一口回绝,于心何忍啊?我想,倘若一个教师,真的做到了以对待自己孩子的爱,同等对待自己的学生,那么他一定是有着无比温柔、丰腴的灵魂。我必须提醒自己,在拒绝一个父亲时,自己同样是一个父亲。即便做不到对所有的孩子视同己出,做不到满足家长的一切期待,至少也要怀着谦卑之心,善意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