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腊月也就到了年根儿,这些年人们渐渐地感觉年味越来越淡了,过去到了这时候都会停下手里的活儿开始准备新衣服囤点干货海鲜什么的为过年打基础,赶大集买鞭炮腊八小年串到了年,多多少少有点仪式感。现在不需要了,坐在家里刷刷手机动动手指头想买什么东西直接送到家了,不满意就退货客服的小姑娘客气的不得了,鞭炮为了环保已经禁止燃放了。至于吃饭平时都懒得做更别说过年了,大年三十初一的饭店预订包桌服务爆满。所以即使在这个听起来是城市其实很农村的山脚下的村子里,看不出一丝一毫要过年的迹象,靠近村头的大马路上依旧车来车往,公交车站的边上就是地铁车站换乘特别方便,地铁出入口的造型简洁大方舒适大气同时也标志着这里其实已经很城市了。一进村马路就变窄了车流也骤然稀疏都说不上是流了,路两边家家户户门口停的车倒是很多,基本上每家都有,甚至有的人家里有几辆车,不乏那些相当有名的品牌,非字型的街道打扫的干干净净,胡同里的人就更少了,半天都看不见一个人影。偶尔出门或归家的相互看见了,只要距离超过十米二十米也会跟城里人一样视若无睹,早就没有了当初的心不设防的纯朴,当然也有可能是租住在此的非本村人,好像经济稍微发达了人情人性人文的东西就少了或者被稀释了?五千年的文明史文化传承和信仰也似乎逃不出这个命运,也许是人们活得太现实了一切向钱看顾不上仁义礼智信了,不善良的东西多了但似乎又没有到恶的程度。也许是人们的思维太河水了,固化的东西因为落后吃了亏,于是迅速融化了流动了变成了所谓的时髦了时尚了,转回头便嘲笑那曾经的自己。也不动脑子想想它为什么传承了几千年?最简单不过的理解,大浪淘沙留下的才是好东西,不是一个人的智慧或小聪明能够改变的,历史上多少次造神运动到头来不还是闹剧一场吗?留下的是什么!这是一个值得思考没人思考的问题,只缘身在此山中,你知道影视剧是假的,可是你不知道你就在剧里!我们傻吗?不傻!都一样。罗马帝国的万王之王万主之主充分说明了个人崇拜是愚昧的一种。当然也不是说传承下来的都是正确的美好的,求变求发展也要保留人性中美好的向善的正能量的东西。
就像生活中诸如正月里不相亲,家里有老人去世当年内不能有喜事(结婚),我不知道对或者不对!也没有资格去评判它。但银铃和哥哥姐姐正长为此焦头烂额,老太太一天不如一天了,有时候一天连两个鸡蛋羹一个水果都吃不下了,偶尔清醒的时候,老太太就会说别信这个信那个的我都不计较你们也别计较,看日子订饭店结婚那是大事不是说改就能改的,要是我先死了(孙子办婚礼前)你们就别声张悄悄的把我火化了埋了就行了也不用通知亲戚,到时候孙子该结婚还结婚,都啥年代了我老婆子都不信。
老太太是明白人,可是真要是赶上了这么办还是觉得⋯趁哥哥姐姐在这儿,银铃站到院子里活动了活动身体,向山下看了看那个造型像玻璃棺材的地铁口,不断地地有人进进出出,距离比较远人看上去像一个个勤劳的蚂蚁步履匆匆。上山的路有点窄有点弯弯曲曲怎么看都像随手丢下的一根猪大肠,肠子的两边是一些绿变黄的野草,越往上越窄大肠变成了小肠,偶尔有一个宽一点的地方也许是道路的设计者为了会车让行准备的,靠近自家院子的会车点却停了一辆破旧的拖拉机,说不清楚有几年了,四个轮胎都没有气了,黑色的橡胶由于常年的风刮日晒满满的都是裂纹像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原本红色的机壳现在已经是杏黄色了,驾驶座上的布垫也没了只剩下几个光秃秃的弹簧,排气管已经锈成了铁红或者说红褐色,不知道被哪个淘气的孩子给掰弯成了四十五度,斜斜的插向天空,管子顶端有一个防雨的盖子斜斜的四十五度,管子底部是从地上爬上来的茅草乱蓬蓬的,以前没离婚的时候,每次从这里经过杨少刚都会指着那两个被野草装饰的大轱辘说像蛋子,排气管像男人的鸡巴,仔细看看还真是挺像的,右边的山坡上是一个大型的滑雪场,远远的望去白雪皑皑虽然都是人造雪,白得刺眼白得发蓝白得没有方向感,由于风向的原因听不到声音但能看见几个黑影子站在雪场的中间,好像白面缸掉进了几粒老鼠屎。
左边的山坳里是忽高忽低错落无致的民房,虽说无致但朝向一样也都是红瓦方院,大都是平房很少有二层小楼,不是村里穷盖不起楼而是早几年就有了拆迁和土地保护政策不允许扩建,最近又有消息说要保持风景区的原始风貌文化遗产不拆了,不知道是不是空穴来风,虽然这空穴不太可能十分靠谱那也比官僚作风强上不知多少倍,想问不知道该去哪里问,问到人了却没有答案或者根本听不懂看不懂绕的圈子有点大,前年三月有人网上咨询区里的领导改造时间问题,八天后两两好街道给了回复一百二十八个字,意思是已经规划完毕且公示过,等待批复后开始改造,关于你唯一的问题一一时间一一根本没提。其实就算是回答不知道也可能没有这么让人失望,我觉得统计数据的时候这个问题很有可能标注已经回答了的民生问题。他不知道问问题的人气得差点把手机摔了,小鬼干这事驾轻就熟既回答了又没回答,不知道阎王爷知道了会怎样想,屁股决定脑袋,前提是有脑袋,既然坐这儿了就像农民工一样尽心尽力把它干好不好吗?既对得起良心又对得起黎民和伯乐的栽培。
冷不丁的有一户两层小楼看起来像鹤立鸡群更像是一座碉堡。周围空闲的地方一小块一小块被整得平平整整有方有圆有扁更多的是不规则鸟瞰过去像世界地图,种的各种疏菜已经拔光了只剩下黄褐色的土地上一排排规则的小坑。这山上没有树木基本都是石头和野草这个季节看起来有些荒凉。正好像银铃此刻的心情,心里有事在院子内外走来走去,走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好几次差点被拌倒,她脑子里都是昨天那个电话,当打开听筒听到那一声喂,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紧张兮兮地走出屋走到院子想了想又走到院子外的山坡上,双方长久的沉默,
听出来我是谁了吗?
嗯,听出来了!
你好不好?
好!
娟儿(大娟)好不好?
好!你呢?
我还行吧!在这儿找了个工作!
哪儿?
深圳!
哦!啥时候回来?
⋯再说吧!
你给娟儿打个电话吧?
⋯⋯
你啥时候回来?
没想过⋯不想回去⋯一辈子也不想回去。
噢⋯
我挂了。
嗯⋯(嘟⋯嘟⋯嘟⋯)
从那一刻起银铃的心像被掏空了一样,浑浑噩噩飘飘悠悠像醉了酒,又像一个火柴刚经过身心的刺疼激烈的摩擦,摩破了皮肉摩破了筋骨留下一溜血泪从炼狱撒进了隧道,可没想到隧道的尽头还是黑暗,心头那个刚刚燃起来小火苗不小心被风吹灭了,留下一个完全碳化火柴头和白白的火柴棒,那黑黑的脑袋里没有了希望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想走出去却又没有那个能力,天马行空一会儿自己成了山上的野兔想去哪就去哪儿,一会儿又成了那个自己幻想无数次破旧的无用的拖拉机,昨天还是阳光明媚今天已经风烛残年。没有人诉说也不想诉说,自己感觉自己好像一个精神病人靠思想取胜且无法遏制,不行,必须冷静下来,可是不一会儿,灵魂又飞离了身体向山顶上跑去,那些划破手的尖石和荆棘那陡的不能再陡的山路斜坡都不是障碍,好像一条花豹那么迅猛那么轻松,到了山顶自己又变成了一只飞鸟降落在那唯一的一颗刺槐上,环顾四周都是大坑还是有一些绿色的,一览众山不⋯那边的山头好像更高,得飞过去看看,展开翅膀飞了过去⋯
小铃,吃饭了! 哥哥的叫声从背后传来。
哥吃着饭问:小铃,你有事吗?
没事儿!
你累坏了吧?你脸色不好!你吃完饭休息一会儿。
不累,不用。
我觉得你有心事!
我能有啥事? 老李家素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头都没有抬。
餐厅的饭桌上老李盯着老婆:你有没有事儿自己心里没数儿吗?
素兰把没吃完的水果往边上一推明显不想纠缠:有事儿你就说,不说我走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老李有点激动:离婚吧,这日子不想过了。
素兰停住脚步转过身面无表情:你考虑好了?
完全跟自己想的不一样,老李有点乱了阵脚又不能表示出来,跟素兰对视的眼神飘了一下:你说呢?
素兰依然平静上下打量了一下老李:好,我知道了! 转身推门而去,砰一一关门的声音在楼道里回响,老李像抽了骨头的癞皮狗一下子堆在了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