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妻画纸为棋局,稚子敲针作钓钩”,杜甫的这一联诗,读起来特别温暖,有着醇厚的年份的味道。
书者很享受这样有趣的生活画面:小儿子从母亲的针线包里拿了一根针,用石头敲成一个钓钩,屁颠屁颠到小河沟钓鱼去了。
这是没有经验者的潦草理解,令人索然。感觉亵渎了我一段温暖的记忆,关于钓钩和针线包的记忆,心觉不爽。
三哥小时候就喜欢自制钓钩、钓竿。而且真能钓着鱼,改善生活。
三哥有心钓鱼的时候,就着手自制钓具。
先拿了母亲的缝衣针在火上烧,烧到一定火候,就用父亲的小钳子把针头卷成勾状,再用小榔头轻轻敲打钩尖,敲敲打打好一会,敲得自己满头大汗。三哥干活精致专注,慧而巧。用心干活,不费劲儿也流汗。汗水流到鼻尖上,紧紧围观一旁的铁粉姐姐就乖巧的帮他擦。
然后,敲出了一个我认为极为精美的鱼钩。这一项工作是要耗费一些时间的。
我不知道当时是没有鱼钩卖,还是三哥舍不得花钱买。总之,这项工作,我是喜欢的。
我喜欢看哥哥姐姐们做任何事情。虽然,那时的我什么都帮不上,但时至今日,那些记忆特别温暖。
鱼竿就是一根细细的竹竿,一定是三哥平常玩耍时留心备下的。临到钓鱼,竹竿也是要制作一番的。把一个个竹节仔细削磨,用火杀青,取直。
我喜欢青绿色的小竹竿被火炙烤的香味,当然,这种炙烤是恰到火候的。烤过的竹节上会留下一点点青黑的斑痕,日深月久,鱼竿越来越光滑,那一抹斑痕更显得意味深长。
那是美孚灯熏烤留下的痕迹。那香味,是嫩竹的体香,合着煤油灯的不完全燃烧,那体香有了温度,在空气里飘荡很久,似浓似淡。
那是一种劳动的味道,一份成功的味道,更是年份的味道。当然,也有很强的暗示的味道。意味着,今天一定有鱼吃了。
不知不觉,就耗费掉我们半天光阴,对渔获的期盼更深了一重。
所以绝不是用石头敲个钩那么简单,对于那个年代的孩子,这既是一场游戏,也是日常劳动,还是孩子间的一次联谊,也有一份责任和分担。
但儿时的三哥有一件事情是极为有趣而又十分叫人费解的,据说,一旦大人们晚上开会,他就要穿上棉衣棉裤,戴上棉帽,盛装陪同父母出席,夏天也不例外。如今自己也说不清缘由。
只听说一个夏日的午后,在外玩得满头大汗的三哥被人告知当晚要开会,立马回家自行翻找他开会必备的那一身行头。母亲再三阻止也未成。
可以想见,放下一日的劳累,夏夜星光下,大人们聊及此事,该是怎样一番捧腹。
世间最开怀的幽默,莫过于无畏的童真。童真无畏,做傻事、蠢事、荒诞的事都那么凛然,磊落,所以难能可贵。从来大人逗乐孩子,其实是自我短暂的放逐,无非贪享那一刻归真的欢欣。
我们家的孩子,几乎每人都有那么几件荒诞的趣事,存留在父母年轻时贫苦艰辛的日子里,经年岁月,淡淡述数,或许那就是上天给予他们的最温馨的慰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