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颜(五)逃困

高个子背着麻袋里的火苗先跑到巷子中一棵大树前,他催促小个子:“你跑得太慢了,快点啊。”小个子背着大半麻袋偷来的物件,听高个子骂他,气喘吁吁地说:“累……累死我了,这……,这些东西太重了。”高个子把火苗横放到马上,解开了缰绳,翻身上马,小个子也把麻袋放到马上,上了马。两人一拍马屁股,出镇疾驰而去。

火苗本来穿着男装,还戴着帽子,她身材娇小,头小脸小,那顶帽子比她的头大,几乎要遮住她的眼;她又用围巾围了下巴,头发散乱了一些下来遮住了两边的脸,这样整张脸就只能看到眼睛和鼻子了。谁知‘百密一疏’,她在店外一叫,却泄露了她的真实性别。不过这也未必不是好事,若是她压低了嗓子,粗声粗气地说话,被那两贼人误以为是男人,说不定就被那两个贼人给杀了。那两贼在夜色中不辨容貌,只听得是个姑娘的声音,高个子又见色起意,才打晕了她装进了麻袋。

麻袋里被打昏的火苗,在颠簸中醒转。她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危险,便大声喊道:“救命,救命。”那高个子喝道:“快闭嘴,不然老子现在就把你办了。”火苗不敢再说话,她猛然想到自己包袱里还有把剪刀,那把剪刀还扎过范老大,只是如今这把剪刀要用来扎自己以保清白了。”想到这儿,火苗眼眶湿润了,江湖这般的凶险是她未曾想到的。

两匹马在路上疾驰。这两人不是本镇人,他们异地作案,以便转移视线,令人无从查起,两人得手后便即返回。两人奔到一个岔路口勒马停步,小个子问道:“我们走大道,还是走山路?”高个子说道:“走山路,山路近。”“可是听说有山贼。”小个子不无担心地说,“我们还是小心为妙。”“哈哈哈哈,”高个子一阵大笑:“那些传言未必属实,这深更半夜、荒山野岭的哪来的山贼?再说我们不就是贼,贼还怕贼。”他其实也有些害怕,但是色心即起,急着回去,所以心存侥幸。”“我们还是走大路吧,”小个子坚持着。“要走你走,”高个子一拍马屁股往山路上奔去,小个子无奈,只好也跟着过去。

夜深人静,月色淡淡,两匹马跑了一阵,高个子说道:“哪来的山贼啊,你丫就是太胆小。”小个子正想答话,话到嘴边又咽下,因为他怕说出来不吉利。两匹马又跑了一会儿,眼看就要跑出这段山路了,高个子勒马得意地说道:“哪来的山贼啊,山贼在哪呢?”小个子也觉得已经摆脱危险了,方才说道:“我这不也是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啊,没有不更好啊,谁还盼着山贼出来不成?”“你就是喊他们出来,他们都未必出来,这个点儿都在山头上呼呼大睡呢。”其实他俩对道儿上的事都所知甚少,但都想在对方面前显示自己更高明一些。“给你点儿颜色你还开染坊了。”小个子不满地讽刺道。

“咋了不服啊,是要打架咋地?”高个子怒道。“要打便打,谁怕你!”小个子不也示弱。“要不是天黑,看我不收拾你。”高个子扬了扬手作势要打,小个子也不闪避,说道:“你今天晚上可是伤了两条人命了,还嫌不够,是吗,还嫌事儿不大是不是?”他这句话一出,高个子也觉得自己今晚出手有点重了,忙辩解道:“我那不也是情急之下吗,我可没想杀他们啊,你是知道我的。”“总之你现在身上背着两条人命,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还是低调些啊。”小个子反将一局。“唉,我们是一伙的,你可不能出卖朋友啊,不然的话,我就说是我们一起杀的,反正死无对证。”“你……。”小个子气结:“是不是你急了,还想杀我灭口啊?”小个子反呛。火苗倒希望他们打起来,但是两人只动口,不动手,一味得斗嘴。忽然他俩争吵声戛然而止。小个子没了声音,大个子停了片刻,才语声发颤地问道:“请问是哪位朋友?”

“你们他奶奶的话太多,大爷我本想放你们一马,你们倒在这儿啰嗦个没完,是不是不把大爷我放在眼里?还是低估我的职业素质?是谁告诉你我们这时候就不会坚守在岗位上了?”火苗心想:“也好,死在这些山贼手里,好过于死在这色贼手里。”小个子机灵,忙说道:“我们打扰了大爷,我们这就滚,请您高抬贵手。”高个子也附声道:“请大爷饶命。”“晚了。”说完那人手起刀落,高个子和小个子都是一声惨叫,跌落下马。火苗吓得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他奶奶的,大爷我天不黑就在这守着,你们两个混蛋险些误了我的大事”那山贼骂道。他正要去看麻袋里装的什么,一个小喽罗跑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面露喜色,向半人多高的草丛里一个喽罗作了个手势,那喽罗牵马自去山林拴了。

山道两旁的草丛里伏了十几个山贼,那砍人的山贼便是这伙人的头目,他对伏在草丛的对众人说道:“刚才探子回报,那镖队的人马上就到,大家到时听我口令行事,今晚我们干票大的。”那拴马的喽罗跑回来对这着头目低声说道:“头儿,马拴好了。”“嗯,那马这会儿不会叫吧,别再一叫,打草惊蛇。”“应该不会吧,要不我去把那两匹马给砍了。”“算啦,来不及了,我听到马蹄声了。”

火苗在马背上的麻袋里大气也不敢出,她听得那拴马的人脚步走远了,才长舒了一口气。她从包袱中拿出那把剪刀,把麻袋给剪开,翻身下马,她看左右无人,撒了脚丫就往山下跑去,跑不多远,看到两队人在厮杀,她也顾不得细看,忙又折返回来,解开了那匹马的缰绳,矮身悄悄地牵下山坡,然后迅捷地翻身上马,她两腿一夹马腹,向前疾驰而去。她一路打马,不敢停歇,眼见天色微明,才稍松口气。她正要勒马稍作休息,哪知身后有声音道:“站住。”火苗暗叫不好。那人一人一骑走到火苗身旁不解地说道:“你怎么当了逃兵?”火苗心说:“他原来把我当成山贼了。”但她再不敢轻易暴露自己的女儿家的身份,便压低声音,粗声说道:“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我是趁乱逃出来的。”“原来是这样啊,”那人方放下了手中的刀。

火苗看他长得俊朗,只是手臂、腿上都有伤,意识到他是跟刚才那伙山贼打斗的。她想:“山贼是坏人,那这人应该是好人。”于是试探地问道:“你也是刚从那伙山贼手里逃出来的吧?”“是啊,总算是死里逃生,捡了一逃命。”那人说道。“那你的同伴呢?”“都死了,我是昏死过去了,等我醒来才发现镖局的人都死了,那些山贼们已都跑了,货物也都被他们抢走了,我看到山上不远处有一匹马,我走近看四下无人把守,地上还放了个麻袋,想来是那伙山贼抢来的忘了带走了。我就骑了马,下山逃到此处,正看到你。”火苗微笑着说:“你骑的马跟我骑这匹本来是在同一棵树上拴的,这两匹马的主人被山贼给杀了。“那人问道:“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啊?”“我是被这马主人装在麻袋里的,那山贼头儿杀了他俩,还没来得及打开麻袋,正巧你们来了,他就顾不上看麻袋里装的什么,差一人匆匆把马拴到了山上那个隐蔽的地方,就去忙着抢你们啦,抢完你们还把我该忘了,也或许是你们的货物太丰盛了,他看不上那两个马主人偷来装在麻袋里的东西。”

“看来我还得多谢你,要不是你解开了这马的缰绳,我也看不到这马。”火苗说到:“我们这算扯平了,我们互相救了对方。”那人也笑了,说道:“那伙山贼应该是一时忘了,但想起来,还会去找麻袋。”“等他们去找的时候,我们早就走远了。”火苗笑道。“不过,有一件事我觉得有点乐蹊跷,我在麻袋中听那头儿说,他天不黑就在这守着,那就是说他知道你们晚上必从此地经过。”那人听了大惊失色道:“千真万确?”“是啊,我在麻袋里听得清清楚楚。”那 人听了怒道:“原来有‘内鬼’,我说我们行事隐秘,也早已调查过此地并无山贼出没,为什么偏偏我们来的时候他们就出现了,还出现得这么准时。”“也不见得吧,我听抢我的这俩毛贼说,这山上早传言有山贼,他们还为这大吵了起来,谁知道被那个头儿听到,那头儿嫌他们烦,就把他俩都砍了。”“这可真有意思,传言未必是真,我们镖局做事一向谨慎,早在动身之前就调查清楚了,这一带的山林都无山贼,我们才舍近求远绕路从此处过,谁想道竟然被出卖了。还有,那头目也不是嫌他们吵,是怕他们‘打草惊蛇’被我们察觉。”“哦,是这样啊,总之他们也是罪有应得,抢我的人杀了那客栈老板夫妇,活该。”

那人恨恨地说:“我一定要查到‘内鬼’,为我这些兄弟们报仇。”“那你如何打算?”火苗不由得同情他来,虽然两人都是死里逃生,显然,他还被兄弟出卖境遇更惨一些。“我要先去附近的分局落脚,我这身上的伤也要处理一下再说。”火苗对这江湖上的事情都全然不懂,于是不再问。那人说道:“我是这镖局的少当家,我姓林,单名一个‘传’字,敢问兄弟怎么称呼。“火苗心里暗叹道:‘原来他是少当家啊,果然英气不凡。”“我叫火苗。”她低声粗气地答道。“火苗这名字好听又顺口。”“谢谢夸奖。”“我现下走过这段路要往南走了,我们分局设在二十里外的一个镇上,火兄弟可否顺路?”“哦,我正巧也去那。”火苗想道范老大跟他说的目的地的方向往南,也正巧同向。“那我们结伴而行吧,请火兄弟赏光到我分局歇脚。”火苗看他一脸诚恳,于是说道:“恭敬不如从命,我就打扰了。”两人两骑缓缓向南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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