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淅淅沥沥。暗黄的庙墙在雾霭之中夺眼又安详,雪青的屋脊映着满山苍翠,愈发黯淡。
蜡色油纸伞轻巧倚在一个妇人的肩头,雨滴轻巧滑下,落地溅出小小的水花。那妇人一袭水红的旗袍,密密缀了许多细巧的桃花,压一道素色窄边,娇俏里却是清雅。着一双墨色面的布鞋,底子是晶莹的玉色,不染分毫纤尘。
她歪头看了古庙一会儿,终于走上前。把白嫩的玉指按在庙墙上,缓缓滑下,心里一阵悸动。记得两百年年前,自己初次幻化成人,这墙也才粉刷一新,一样的凉意,不同的是当初精细平滑,而今却有粗糙的硌手。当真是不同啊。
她花了将近一千年才幻成人形,也是她的幸运:一千多年前的古刹有无数善男性女从各地而来,只是为了顶礼膜拜这座古刹的住持。她何其有幸,与住持朝夕相处,听佛悟理。可人间,又哪是幸运二字能简概的呢?总是有痛楚与无奈。
她是一棵成了精的桃树,在荒山里早已度过近千年的岁月。她却舍不得用一生修为换个人形——即使遇到了扰她静心的人。
住持时常一身白衣,捧着厚重的手抄经书,喃喃而语。身后,是她,是满树殷红桃花如泣血的红色。住持在的第二年春,桃花繁盛,异香十里,山民皆道是住持诚意感得上苍,却不知是她动了真情。
从前是不愿幻成人形,而今她不敢。她怕住持从此就不再靠近她半毫。住持正是二十来岁的英俊年纪,持斋茹素却已达十八年,也有十八年未见女色。
十八年前的住持多病多灾,又身处复杂的大家庭。一个小妾生的庶子无人怜惜,小妾便只好托了婢女把五六岁的孩童送到寺院门口。向来救弱扶善的慧明师傅领了他回去,取法号“清孤”。清孤一日日长大,早忘了幼年伤心之事,佛理精通,为有个清净,才自愿离了慧明大师,到这偏远山寺精研佛法,成了远近闻名的清孤住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