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走的时候,我不在身边。每念及此,便是一种诉说不了的心酸。
当生命的弧度下降到最低点,对于外婆来说,也许是一种解脱。在外公走了之后,尽管不说,大家也深谙这一点。当时,听闻挚爱的外婆离开的消息,悲伤的颜色由天际弥漫到心底。
妈妈年轻时候不听外公外婆的话,嫁给了邻村父亲,过了一辈子苦日子,外公跟爸妈关系不好。那时,外公在我放学回家必经的路边经营着一家小杂货铺,因为旁边建有一个收益不错的水泥厂,物美价廉,每天进账也足以维持生计。外公和外婆就住在小店里。勤俭的外婆在小店旁边种了几棵龙眼树,养了一些胭脂花,还开垦了几块小菜地,长年为两个舅舅和老两口提供菜蔬。小时候不懂,不明白为何外公总是对我绷着脸,也不知道外婆为什么总是在我放学的时候准时出现在菜地里,每次经过那块菜地,外婆总是躲在龙眼树后边轻声唤过我,然后从缝在裤子里侧的口袋里掏出一些东西,一边小心翼翼看着外公是否看过来,一边快速地塞到我手里。有时候是几颗糖,有时候是饼干,外婆摸着我的脑袋,说,拿回去吃,看着我,笑眯了眼,我也笑眯了眼。更多的时候是几张或十来张面额不等的零钱,“拿回去给你妈,让她给囡囡买好吃的,咱囡囡要长个子呢”,临走时候还在我书包里塞一袋子蔬菜。彼时不懂,后来回想,是外婆的接济,我们家度过了最难的那段时光。
长大后,去了很远的地方求学。每次回外婆家,村里的长辈总夸,囡囡真有出息,你外婆说你去了很远的地方,火车送去的地方。外婆总以为了不起的,她的外孙女儿去了她到达不了的地方。却没想到,她离开的时候,她以为神奇的火车却没有及时将我送到她的身边。想象着,外婆是否时常摇着葵扇,在公用的那口大水井边的老榕树下,念叨着她亲爱的小外孙女,远在天涯。
大前年,外公在春节前走了,从那之后,外婆的身体便大不如前,精神也越来越差。我不放心,每隔天便拎一些果冻软糖去看外婆,她总责我,还没毕业,哪可以乱花钱。母亲说,每有小孩子来,外婆就会从小箱子里变出一些好吃的来。我可爱的外婆不仅有一个神奇的口袋,还有一个神奇的匣子。
无情的岁月总悄不留声地逃离我们的眼前,寒假总要过去了的。临走前,去探看外婆。当是时,外婆已有些认不住人,患有白内障的双眼浑浊迷离。她或许也感觉到我的不安,拉着我的手,一下一下地拍着,摸着,外婆的手最温暖却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囡囡呐,别担心我,外婆会好好的,你出去外面要好好地学习,暑假会回来吧?“会!”声音有些颤抖,外婆温和地笑了。母亲说,外婆走了之后,清理她房间的匣子,我之前买糖果拎的口袋,整整齐齐地叠在一起。袋子上面放有一个福袋,写的是我的名字。母亲说,离开前半个月,外婆央舅妈载她去了一次庙里,每人一个。我的那个,可能她还在等待着暑假,亲手交到我手里。是暑假来得太晚,是外婆走得太急......
发第一次工资的时候,想念外婆,倘若还在,我可以给她买好多好吃的东西,买好看的衣服,还可以给她零花钱,这一次,外婆会不会还责怪我乱花钱了呢?结婚的时候,想念外婆,她一定会想看看是什么样的男孩子娶走了她最疼爱的外孙女。清明时节,想带着女儿去为她扫墓,不知外婆是不是也觉得,她的曾孙女儿长得很像小时候的我......
外婆,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