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莲贝尔斯的眼睛沉沉地合上了,塞佛德伴着摇曳的烛光,目光不知坐落何处,心情也像一片风筝起伏着,盘旋在昏暗的屋子里。
寒夜的冷风从半掩的窗子外逃进来,她的睫毛像孱弱幼鸟的翅膀一般摆动,却暂时还未掌握飞翔的技巧,这意味着她的眼睛再也无法注视着自己扎上棕色领带了,塞佛德这样想着。
那是条适合搭配黑色毛呢风衣的领带,棕色的条纹内部镶嵌着颜色透亮的金色线条,配上单边金色镜框,细长而轻盈的链条垂在脖侧,这样的风格也延续到塞佛德手心里圆形的金色怀表上,表盖上的纹路简单却精致,表底纹着L.S.1927的字样。那块表是伊莲贝尔斯在塞佛德60岁生诞日那天作为礼物给他庆生的,打开这圆形的,富有规律性的,充满严肃的表盘,上方是伊莲贝尔斯年轻时候的照片。她不爱笑,浓密的金色卷发之下,藏着一张难以探寻的面孔。她的眼睛是翠绿色的,像小时候在加纳湖边玩耍时可以捡到的石子一样透明,明亮之下泛着星星点点的疑惑。她的嘴唇饱满,形状却是细长的,红润的光泽使人想到刚洗好的樱桃,上面还滴着水。
除却这块怀表,伊莲贝尔斯还留下了一串风铃。那是搬进这个新家时添置的,塞佛德也曾一度嘲笑过伊莲贝尔斯,因为她购置风铃的原因竟是驱除邪祟,塞佛德是个实在的无神论者,对此一笑而过。
他们的婚后生活十分幸福,育有一儿两女,都在偏远城市工作,只有逢年过节等重大日子才偶尔出现,对他们嘘寒问暖。但对此,两人并无多言。塞佛德曾经问伊莲贝尔斯,“人的生命总会有完结的时刻,当我们的年岁到了,你会想变成什么呢?”伊莲贝尔斯歪着脑袋迟疑着,“如果是我的话,我想变成一阵风。”塞佛德先表达了自己的见解。“那我想变成风铃。”伊莲贝尔斯笑着回答,钻进了塞佛德的怀抱里。
塞佛德又被隔壁的夫妻吵醒,这样的争吵已经断断续续持续了许久,像闹钟一样,准时在深夜响起,几乎从不缺席。
安琪儿的鼻子已经哭红了,里面冒出许多小气泡来,她推开半掩的门跑了出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布偶,毛绒绒的很是暖和。
身后的喊叫和家具的碰撞声,东西砸落的声音,愈发减弱了。安琪儿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前的一切都充满了未知。
路上没有车辆,只有沿路的灯光贯彻这寂静的街道。安琪儿听见奇怪的声音,挪动柔软的小脚丫,踉踉跄跄地往那个声音的方向靠近。
塞佛德按下皱起的眉头,感到丝毫的冷意,伊莲贝尔斯不在的日子里,他总是忘记关窗。他挪动自己硬直而虚弱的身体,来到窗前,起风了,风铃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极了伊莲贝尔斯的歌唱。
塞佛德就这么注视着风铃,没注意到院子前的灌木丛旁边,有一个穿着粉色睡衣的小女孩,抱着小熊玩偶,歪着脑袋,瞪着两只水灵灵的眼睛,也在看风铃。
“是你吗?”塞佛德似乎听见了伊莲贝尔斯的声音,随着月光摇曳,盘旋在农村小镇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