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长安城那边。
一日,苻坚在解忧亭与众妃观赏百花,忽听得内侍来报:“陛下,前方传来了军机要件,请陛下亲阅。”说着就呈上一封加了封的密信。
苻坚皱皱眉,接过密信打开一看,不禁大喜道:“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随即吩咐内侍道:“去,立刻宣丞相到内堂见朕!”
内侍领命而去。
众妃子见苻坚大笑,都不解其意,纷纷问道:“陛下,有什么喜事啊,也说给我们听一听嘛?”
苻坚敛颜道:“此乃军机大事,你们不必知晓,都退下吧!”
众妃无奈,只好十分不情愿地下去了。
不一时,王猛就朝服整齐地到了内堂,刚要下拜,苻坚赶紧扶住道:“丞相不必多礼!”
王猛道:“陛下急召臣来,不知有何事?”
“丞相,大喜,大喜啊!”苻坚边说边将手中信件递给他。
王猛一看,方知是慕容垂要来投诚之事,脸上不禁掠过一缕担忧神色。
苻坚见了王猛脸色,疑惑道:“丞相如何不喜?”
王猛不答,只缓缓将信重新封上,正色道:“慕容垂欲来投诚,不知陛下准备如何回应此事?”
“慕容垂来投诚,这是朕取燕的前兆。”苻坚信心十足地说,“朕自然待他不薄,以收燕国民望。”
“陛下,”王猛恳切说道,“慕容垂野心勃勃。此次只因被可足浑太后和慕容评压迫,走投无路才来归顺,并非出于诚心。况且慕容垂一向深得燕国民心,为士民所仰望,今陛下招来麾下,一旦变生不测,无异于引狼入室啊!”
苻坚摸摸颔下胡须。“那依丞相所见,朕该如何安置此人?”
“以臣所见,不如先答应他的请求,由他带着家眷前来。只要他到了我们手中,除掉他就是轻而易举的事了。”
王猛说着就露出一个诡秘的笑容。
“哈哈哈,丞相真乃无毒不丈夫也!”
苻坚大笑着走到一个檀木架子前,把玩着一尊刚从西域那边送来的黄金佛像,又端赏一回,对其造型精美赞叹不已。
“陛下,并非臣残忍,只是前车可鉴。”王猛又奏道,“当年项羽在鸿门宴上不杀刘邦,以致纵虎归山,最后落得乌江自刎的下场。今日之局面,就好比当年的项羽和刘邦,陛下切不可重蹈覆辙啊!”
苻坚放下佛像,不以为然地笑着摆摆手。
“丞相此言差矣!朕并非项羽。他慕容垂也不是刘邦。朕方要统一四方,寰宇一家,拯黎庶于倒悬,救万民出水火。今日有人前来投奔朕,朕却把他杀了,这岂不是有悖常理吗?况且丞相素日不也常教朕要亲和万民,仁爱治国?《论语》也说:‘既来之,则安之’。朕一向以天下为己任,欲使遐迩万邦,重译献雉。今日若依丞相所言,朕和那亡国之君夏桀、商纣的做法又有什么差别?”
王猛见苻坚固执不听,心中早已捏了一把冷汗。
这个主子最让他头痛的地方就在这里。英明神武、仁慈友善、礼贤下士不假,可是却又常常刚愎自用,好大喜功,滥施仁义。
如今见苻坚的老毛病又犯了,王猛不得不坚持劝道:“陛下仁心仁爱,臣深感欣慰。只是那慕容垂不比他人,此人深谋远虑,必不甘为我大秦之臣。他如今势不得已而来归降,实乃蠖伏之计,陛下不可不防啊!”
“就算他不够心诚,只要朕示以恩信,相信他总会感念我大秦恩德。”苻坚瞑目缓言道,“好了,丞相不必再说了,这件事就这么决定吧!立刻回书给慕容垂,我大秦欢迎他的归顺,让他立刻前来长安。到达之日,着鸿胪寺派官员出城三十里迎接。”
王猛见苻坚心意已决,不敢再劝,只好答应着退下了。
王猛怏怏地退出宫门,早有权翼在宫外接着。
原来权翼早听说苻坚将王猛宣进宫去了,料定必有大事,便来宫外守候。
当下和王猛相见后,两人一同登上马车,边走边聊。
“王公,陛下召见所为何事?”
“唉!我大秦从今后无宁日矣!”王猛叹息道。
“此话怎讲?”权翼惊疑不已。
“权兄有所不知,慕容垂今日派人给陛下送来了信,表示要归顺大秦!”
“噢?”权翼沉吟道,“想必是那慕容评将他逼急了,走投无路了吧?”
“何尝不是呢?”王猛道。
“那陛下作何回复?”
“陛下不仅同意他的归顺,还要对他大加恩赏,并着鸿胪寺派人出城三十里迎接。”
“哎呀!”权翼大惊道,“此举失策!失策啊!慕容垂文韬武略,志向不小,乃是我大秦之大患。如今来投诚,正是自寻死路。陛下怎么如此糊涂,不趁机除掉他,反而还对他这么好?”说罢又连叹数声“失策”。
“陛下刚愎自用,我也劝不了他。如今事已至此,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王猛道。
两人说着,又互相叹息一回,才分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