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了太久,故事的轮廓就开始模糊。每个人都有故事,倾泻在酒后不明的夜里,或者在浓妆艳抹的女郎身旁,或者在空廖的一片土地。人们习惯把话语寄托在无法打扰自己的形式地点,收拾心情,又仿佛毫无心事地回归日常。
如果事事有果,怕也是一憾,最佳不过心中有二三事难以化解,岁迁月奔,在心中愁浓成酒,留在棺材板下独自斟酌。
自“有故事的女同学”这个说法流传开来,“故事”便成了个中达人极其偏爱的造词。在什么社交软件上提交些语焉不详的文字,妄图在迷蒙中传达连自己都不清楚的什么意义,文下评论无一不引起共鸣,在并不寂寞的夜里装作互相拥抱。如果能挤出眼泪那是最好,加上对社会形势的评判和生活真谛的探索又摇身一变为现代写实,不知该说无知还是可笑。
曾无意与一个酒吧老板同行,杭州十日,留下极深印象。就像书中所描述的理想大叔一样,绅士而内敛,温柔而有度。相与夜聊,杂七杂八,天上地下。大叔的无数故事在夜里结成雾,凝在栏杆上,便使栏杆潮湿得要滴出泪来。郁结吗?并不。众生百事,很多事情本就无解,何必郁结?当晚月色空明,我的心不由堕堕直至沉于静海,方才明白,不得解,又何尝是一件坏事?
怕是现代人事事都过于恐慌,必要得出解来才能安心。他们相信血型影响性格,期望星座指明方向,他们把杂志扉页的心理测试做了一遍又一遍,直至得出自己是个什么什么样的人格。于是安心——是因为这些,我才会这样做事哦。给自己有心或无心做得的事找到了“理论依据”,他们便也就安心。如若不得,则内心惶恐,生怕自己对自己所谓的“人格”不甚了解,便又拼命将自己向“双重人格”“抑郁症”等靠拢。可是何必?知是无果,解无必得。不解的二三事就暂把它留住。哪怕再不尽人意,哪怕再羞于承认,亦是自己所做,无囿于“人格”所得,我诚是不懂这又有何不可?
希望老去,曳于摇椅,回眸反想,脑中楼宇装载一生故事。其中隐秘阁楼,有我终也不解的二三事,寂寞时把玩,郁结时寄托,欣然时开脱。望我终也不知,在这二三事上厚藏了我十岁、二十岁、三十岁直至不惑、古稀、耄耋的个中不停思索,看到我十岁的心碎,二十岁的流泪,三十岁的眉结,还有不惑的通透,古稀的不囿思索,耄耋的轻笑。
我望这二三事与我永存,直至我不复存在,亦成为我不灭的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