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难忘的夜晚
(文/忆东风)
有一段回忆,叫刻苦铭心,
有一种经历,叫浴火重生。
有一类道歉,叫负荆请罪,
有一个夜晚,叫难忘今宵!
还在读小学四年级的我,常常喜欢把看似理所当然的流程,弄得颠三倒四:一般都是写完作业了再去玩耍的常规思路,我总是把前后颠倒。
想来也许是当时的父母,对我那段时间的管教比较宽松,不经常过问我的学习和作业,我也老是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这里不得不先要简单介绍下我的奶奶家情况,因为整个事情都是发生在她家。(详见《西沟家,二楼家,三楼家,奶奶家》)
那段时间,我的爷爷才去世不久,奶奶回了山东老家了,整个两室两厅的奶奶家就安排给我看管,美其名曰“住大房子”。父母就住在同一层楼的对面,除了睡觉,其他时间都还是在自己家。
那是一个周末的夜晚,我拖着在外玩了两天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家,跟父母简单的告别了下,说要马上洗洗睡了,明天还要早起读书,就独自来到奶奶家。
进了家中,简单洗漱下,来到经常睡觉的卧室里,看了看从周末放假后就一直丢甩在小桌子上的书包,懒洋洋的从里面抽出课本,准备连夜把周末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赶紧“处理掉”。
或许是秋天的深夜还是有点凉,也或许是过了晚上十点后,精神有点恍惚;用来写作业的手感觉越来越僵硬,脑袋也时不时的开始“小猫钓鱼”起来。索性一想,干脆到床上去写,如果写完了就倒头一睡。
说着就把作业拿到了床头放在枕头上,忽然脑子一闪,如果开着灯写完就要面临两个问题:
一是如果父母突然来“查岗”(可能是出于关心的考虑,父母经常会在睡觉前后来奶奶家确认一下),看到未关灯岂不是肯定要暴露了这几天作业未做就先玩的“罪行”;
二是如果中途作业写完了,岂不是又要把衣服穿上,下床去小屋门口关灯,对于这深秋的夜晚,起夜上厕所都会尽量忍一忍的我来说,这是绝对麻烦的一件事情。
出于以上两点考虑,我灵机一动,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将脱去的外套、毛衣、裤袜之类的放在床头衣柜箱子上面(古董级储物箱,大号掀盖翻开那种),趴躺在床上,把被褥盖好,作业本子放在枕头上,找到一根蜡烛点燃,然后慢慢的放在衣柜箱子的拐角边上。
由于这个衣箱紧挨着床头,高度也仅仅比枕头高出四五十公分,而恰好点燃的蜡烛所散发出的烛光,刚好可以把床头周围照亮。
这样一系列的准备之后,如果父母亲来查岗,在听到开门声响时,我就可以迅速的把头顶上的蜡烛吹灭,将作业本掖藏在枕头底下,模仿出已经入睡的样子;同样,如果是写完作业后,也只需动动嘴皮,将蜡烛吹灭,转身倒头就睡。
当时确实非常佩服自己这高超的一石二鸟办法,而且为了验证可行性,我甚至把小屋的电灯关了后,点燃蜡烛来回演习了几次。在认为一切都万事俱备后,我这才匆匆的把衣物、蜡烛和作业本按照事先模拟的摆放好,将蜡烛点燃,关掉电灯,爬上床后匍匐趴在床头写作业。
如果按照当时的计划,顺利补完作业,吹灭蜡烛,一觉睡到第二天早晨,接着精神抖擞的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正常上学,故事到这里也就结束了,可事态的发展往往超乎我们的想象……
确实因为白天疯狂玩了一整天,以至于虽然努力的将眼睛瞪大,但伴随着暖暖而昏黄摇曳的烛光,眼皮子不争气的一直在往下沉。转念一想,干脆先小憩一下,这样恢复点精力,或许可以加快作业的进度,随即就趴在枕头上眯一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朦朦胧胧的感觉像是在睡梦中一样:我平躺着漂浮在空中,一团团白色的仙气把我整个身体缠绕着,仿佛腾云驾雾一般,暖暖的阳光自上而下的照在身体上。渐渐地,阳光变得有点发红,并且越来越热,越来越刺眼,周围的仙气不知道何时变成了黑色,还使劲的向我鼻子里钻……
“咳咳咳……”
周围浓浓的黑烟就像突然冒出来的一样,把还在睡梦中的我直接给呛醒了。等我好不容易把眼睛睁开,才发现引入眼帘的一幕是多么的可怕:滚滚的黑色浓烟不停的在我头顶上盘旋,床头处已经烧掉半个角的枕头上,仍然还有零星的火苗在不断的向外扩张,顺着烟雾涌出的方向转身一看,衣柜箱子上脱去的衣物早已变得乌黑。
燃烧最猛烈的是一件毛衣,几乎已经残缺不全的毛衣上,大火仍然保持着高涨的势头,将旁边白色的墙面熏成了炭黑色,橙黄色的火苗几乎遍布到了整个箱子盖上,时不时的还掉落到床头的枕头边,而箱子角边摆放的蜡烛早已燃烧殆尽……
已经顾不上再去观看这燃烧的画面,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就是:完了!睡过头了!我双手握拳使劲的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连忙掀开被褥,迅速的起身跳下床,捂着鼻子嘴巴,在浓浓的烟雾中,凭着经验方向感,冲到小屋门口把灯打开。
一道黄色灯光从屋子顶端射出,由于厚厚的浓烟把整个屋子的上空全部笼罩着,微弱的白炽灯光无法穿透厚厚的烟层,即使开灯后,也就只有屋子的周边稍微亮了点,其他地方和开灯前不无两样,那种画面极像是乌云密布的阴天里,即使太阳再怎么努力,阳光仍然无法劈开厚厚的云层,与太阳对视也变得不那么刺眼了。
我扫视了屋子几圈,待双眼慢慢的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后,本能的第一反应就是:灭火!(或许有人会问为什么不去叫醒父母,不是因为他们在另一套房子里,也不是火势很小,其实就两字:心虚)
赶紧打开小屋门和窗户,接着迅速的跑到外面的厨房,找到一个大碗就开始在池子的水龙头接水,然后飞奔到小屋里,摸索到衣柜旁边,将碗里的水浇在火苗上方,接着又回厨房不断重复着接水浇水……
在烧着的衣物里面只有一件毛衣被烧坏的最多(事后把火浇灭检查发现),大部分衣物是最先脱掉,因为都被压在了下方,反而没有毛衣燃烧的那么严重,但也基本上每件都几乎烧掉了一部分,只是在燃烧时,所产生的浓烟巨大。
数不清来回辗转于厨房和卧室多少次,也不记得接了多少碗水,更不记得在这深秋寒意浓浓的夜晚,虽然只穿得一套秋衣裤,为了“救火”,流了多少的汗水。
好在等到所有的火苗,哪怕是一点火星都在也找不到,衣柜和床头的周围再也没有烟尘冒出时,站在屋子中间的我,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再次环顾四周,屋子顶部的浓烟几乎已经随着空气的流动,从窗户和门散发出去,屋子里的灯光渐渐的明亮起来,衣柜上已经烧毁的一堆衣服揉作一团,稀疏的青烟仍然在摇摇晃晃的漂浮着。顺着冉冉上升的青烟看去,曾经苍白的墙面已经被熏成了一缕缕的黑色,宛如一幅未完工的“泼墨山水画”。
诚然,那个时候哪里来的心情去欣赏这幅“水墨画”,一想到作业非但没有做完,反而又捅了一个大娄子出来,心里就别提那个急了。顾不得眼前烧黑的衣服、杂乱的床褥和满地的污水,赶紧把床头的作业本翻出来,又开始恶补起来。(唯独幸运的是作业本未被点着)
或许是经过了一番“灭火”战斗,亦或是之前的“致命小憩”,总之感觉到后来的状态异常精神抖擞,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把周末两天的作业给“干”完了。
等回到床上再次准备休息的时候,才发现床前的四方枕头已经被烧掉了一个角,弯弯烧过的黑色印迹,就像一个马戏团小丑的嘴巴,露出略带嘲讽的笑容……
伴随着烧焦的糊味和未能散尽的熏烟,久久不能平静的内心再次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异常踏实。
第二天一早醒来,我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悄悄的把卧室门关上,背上书包就上学去了。
虽然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但也没想到事情那么早就败露了。
中午放学后,刚刚走出校门口,突然听到有人在喊我名字,抬头顺着喊声望去,发现母亲一反常态的出现在校门口。我家离学校最多也就十分钟的路程,平时都是自己走路回家,今天却是母亲来主动接我,心想着奶奶家的情况已经被发现了。
果不其然,回家路上,母亲边走边向我了解情况,面对无法回避的现实情况,我只有一五一十的“招认”了。母亲最后只是简单说了句“你爸已经去那屋子看过了”,然后就默默的陪我回到了家。
到家后,母亲草草的就把午饭吃完,然后下楼到小店里换父亲上来吃饭(详见《瑞芳商店》)。忐忑不安的我那里还有心思吃饭,在奶奶家的客厅里焦躁的转来转去,心想着今天这顿“皮肉棍棒之苦”肯定少不了。
接着就隐隐的听到父亲上楼“咚咚咚”的脚步声,很沉重,每一步都像是散发着着强烈的愤怒感。当时的感觉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又像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忽然,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想法:脱掉裤子,趴在沙发上,将屁股撅起,露出来对着外面,头和脸则深深的埋在夹缝里,等待“审判”到来。
不一会儿,就听到父亲开门的声音,接着慢慢的来到客厅里。那一秒钟,我把头埋得更深了,无法想象父亲脸上愤怒的表情;可意外的是,我并没有等来拳打、脚踢或是棍棒的“亲肤之痛”,而是换来父亲的只言片语:
“把裤子脱了干什么?让我打你啊?都多大了?”稍作停顿后(见我没有任何动静)
“把裤子提起来,吃饭去!”
接着父亲就又踩着熟悉的脚步声,慢慢的走向我们家(奶奶家对门)。在确认父亲掏出钥匙开门后,我这才连忙提起裤子,收拾了一下,跟着父亲一起进了家门。
后来,在吃饭的过程里,父亲倒是义正言辞的告诉我:“以后不会打你了,你已经长大,很多事情我最多跟你分析讲道理,但更多的是要靠你自己去理解领悟,知道了吗?”我将信将疑的“哦哦”答应着。
其实,我父亲的脾气在我小时候记事起,印象中就一直很暴躁,或许也跟我那时贪玩的性格有关,在读小学的那几年里,经常性的挨父亲的“教育”;记得家里曾经有根厚木直尺,约一米长,那可是父亲最喜欢用的“武器”,有时候母亲为了袒护帮我说下好话,都还遭到父亲的呵斥。
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在我读初中后,父亲就再没打过我了,尤其是这次主动的“负荆请罪”以后,父亲连吵我情况都很少见,更多的是交流讲道理了。
再后来,父亲自己找来材料,把奶奶家熏黑的小屋墙面给涂刷了一下,由于两种涂料年代相差太久,颜色一深一浅显得格外惹眼。而等奶奶从老家回来后,就经常拿这个“色差”给我上教育课,也喜欢把这事作为反面教材,讲给我的兄弟姐妹们听。
(本故事还原于真实的事件,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若您喜欢,动动手指头点个赞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