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本文来源于欧文•戈夫曼《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现》
个体在表演时通常想要遮掩的东西并非只是不适当的享乐和经济状况。
差异性:
第一,除了私下享乐和经济状况以外,表演者还可能从事某种尽管有利可图但却不能让观众知道的活动,因为这种活动与他希望观众心目中对他行为的看法很不协调。例如有相当数量的员工看似一本正经却私底下把各种工具带回家或者倒卖单位的物件。
第二,表演者往往在表演之前就纠正了过失和差错,而显示过失和纠正错误的那些符号却让表演本身掩盖起来了。例如,政府官员其实并不喜欢面对速记员口授报告,并且在上级看到之前,自己检查一遍报告以便纠正错误。
第三,在个体向他人呈现某种活动成果的互动在,他往往只是向他人展示最终的结果,把观众对他的评价引导到某个功德圆满、无可挑剔并精心包装过的基础上。例如,某些作品那种超凡脱俗的风雅品味与作者枯燥乏味的工作做一个有趣的对照。
第四,我们往往会对观众隐瞒所有“肮脏勾当”的迹象,无论这种活是我们亲自干的,还是我们指使佣人、非人格的市场、合法或非合法的专家干的。
第五,如果个体的某种活动同时要符合若干种理想标准,并且,如果他想t让表演获得成功,那么他就可能偷偷地牺牲其中的某些标准,这样才有可能使其它一些标准在公众面前得以维持。“那些最容易实行的规章制度和秩序,就是那些会留下遵守或违反的确凿证据的规章制度和秩序。比如打扫房间,关闭门窗,值班期间喝酒,使用监禁手段等等”
第六,表演者经常给人以这样一种印象,即他们对获得他们现在表演的角色具有一种理想的动机,他们具有扮演这一角色的理想资格,因此他们没必要为获取角色而忍气吞声或进行见不得人的私底下交易。例如,在二战期间,美国军队以纯粹实用的方式培训医药,钟表维修工等行业的专业人员,仅仅用五六个星期就培养出足以胜任的从业人员,使这个行业的原有专业人员惊恐万分。
表演者甚至还可能试图营造这样一种印象,他们现在的泰然自若和熟练的表演是他们一贯以来具有的东西。因此,许多学校和研究机构声称自己具有严格的入学条件和考试要求,但事实上却几乎是来者不拒。
实际上,我们可以引用威廉·詹姆士一名言:“我们可以这样说,一个人有多少个社会自我,这取决于他关心多少个不同群体的看法。通常面对每个不同的群体,他都会表现出自我中的某个特殊的方面。”这种表现,源自于我们发现的一种“观众隔离”现象,通过对观众的隔离,表演者可以确保此时观看这种角色表演的观众,一定不会是他在另一个舞台设置下表演另外一种角色的观众。再者,表演者往往制造出这样一种印象,他们眼下的常规程序表演以及他们与目前观众的关系,对他们具有独特的意义。例如,医生必须假装记住患者的一切资料和就诊信息,因为病人如此看重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他会不厌其烦地和医生述说,一旦发现医生不能非常准确地记忆上次给他们开的药方,病人的自尊心就会受到极大的伤害。这种现象就是常说的个人定制或者个性化服务,每个人都希望他是那个唯一或者独特的存在,就像一个人会因为你的赞美和热情感动,但当他知道你对其它二十多人也这么做了,他会感觉受到了欺骗甚而有点怨恨。
误传与表达控制的维持:
观众可能会把表演者的一个微小的动作或者细节当作他的表演中具有重要意义的符号,观众可能会误解一种暗示所表示的本义,或是在一些意外的,无心的偶然的,于表演者并未在其中赋予任何含义的姿态和事件中,解读出一些尴尬的含义。这样的事件大致可以分为三类:第一,表演者也许一时失去了对自己的身体的控制,偶尔表现出无能,不得体或失礼。第二,表演者的行动也许造成了他过于关心或不太关心的印象。第三,表演者的呈现可能会受不适合舞台技术指导的影响。表演所要求的表达的一致性,指出了在我们的人性化自我于我们的社会化自我之间的一个至关重要的差异。作为人,我们也许只是被反复无常的情绪和变幻莫测的精力所驱使的动物。但是,作为一个社会角色,在观众面前表演,我们必须保持相对稳定的状态。
有时,我们会问,一种被营造出来的印象是否是真的或者假的时,实际上我们想问的是,表演者是否有权进行这样的表演,而不是关心表演本身是否真实。例如,当我们知道一个竞选者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时,我们实际上是发现他根本无权表演他所扮演的角色,他并不是相应角色的合格担当者。我们总是宁愿去揭穿骗子的伪饰,而不愿去注意发现虚假表演与假冒合法表演之间的其它差异。骗子的表演越接近于真实,我们可能受到的威胁越大,这是因为骗子的高超演技会削弱我们意识中的道德判断力,使我们对扮演某一角色的合法资格与扮演这一角色的能力之间的关联变得模糊不清。
自我呈现神秘性:
有一种普遍的看法认为,限制接触,即保持社会距离,能使观众产生并维持一种敬畏—如肯尼斯•伯克所言,它能使观众处于一种对表演者深感神秘的状态之中。作为国王,他总该知道,首长从不于其它军官一起吃饭,而是远离他们独自用膳。这当然是为了防止于他们走得太近,因为过分的亲呢会被人轻视。他必须时刻坚守在令人敬仰的显赫地位上。他也可以偶尔走下神坛,这无伤大雅。但是,大家并不期待一个能与之摩肩接踵的国王,而是希望有一个如阿波罗神谕一样深奥难解的国王。当然,在保持社会距离这一方面,观众本身也总是会给予配合,经常摆出一副恭敬的样子,对附着在表演者身上的神圣完美表示敬畏。
涂尔干曾说过:“人格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东西;既不可亵渎他,也不可以侵入其领域,然而,与此同时,最大的善却是与他人交流。”
真实与人设:
这里似乎存在着两种判断模式构成了我们行为概念:真实的或真诚的表演和虚假的表演。弄虚作假者们向我们提供他们捏造的东西,这就属于后者。人设一词最近频频登上热搜,这里也就是表演者的自我掌控与观众解读误差的问题。实际上,诚实的,真诚的,认真的表演与客观世界的关系也许比人们通常想象的更加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