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植物的治愈
我的爸爸是恢复高考的第二年考上的农业大学。据他说,当时还在犹豫不知道选什么专业才好,他的哥哥说学农吧,如果找不到工作,还可以回老家种田。
虽然后来他再也没有回老家种田,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与农学从此再也没有瓜葛。相反,从我小时候开始,他就常常在我的面前夸耀他的农学知识。
比如当我从学校门口买了两只毛茸茸的小鸡,他会告诉我把小米或大米磨得碎碎的喂给它们。又或者,每年春节的时候,有人送来两条活鱼,说是水库的,那时候爸爸就会说快拿个盆养起来,然后用些我们都不知道的什么饲料喂着,等过了大年初二亲戚们来拜年了再吃。
我们家的阳台也是由爸爸打理的。他很乐意在阳台上种些花儿草儿的,这些年渐渐的种出了一些成果:他种的桔子可以吃上几个甜的,他种的无花果在清晨被小鸟啄来吃得津津有味,他种的辣椒可以晒成红红的干辣椒放在透明的容器里储存好久,他种的桂花每年10月香气溢满整个阳台……
虽然,大部分时候他并不管理花盆的清洁,除草的工作,但是只要到了三四月播种的时候,需要施肥的时候,爸爸就会理所当然地认为,该出手的时候到了。不知他从哪弄来黑黑扁扁的跟煤饼一样的东西,然后又跟什么混合在一起,放在一个空盆子里养着肥。正因为这些肥,后来阳台上也居然结出了石榴。
这些与花鸟虫鱼相关的知识都是爸爸引以为傲的。虽然他并没有在工作里用上一丝一毫的农学知识,但是给我们家的生活时不时增添几分生趣。
后来当我开始工作的时候,有一个周末一个人去了离家不远的花鸟市场。那家花鸟市场并不大,但是有很多鲜花。我正犹豫着买什么好,旁边来了一位老爷爷,他对我说他开车两小时从浦东来,就是为了买两盆花回去。家里阳台上放两盆花,亮堂又喜庆。
等他走后,店老板给初入花店的我推荐了铜钱草。大红色胖嘟嘟的花盆里,一株绿油油的小植物叶子却很茂盛,“手残星人也养得活”老板这样对我说。于是我乐颠颠地捧着那一盘铜钱草回到了住处。
那是我给自己买的第一棵植物。
当时流传着“房子是租来的,但生活不是”的说法,社交媒体上的年轻人们都热衷对自己租来的房子进行各种改造。种植各种各样的多肉,贴上各色各样的翻新贴纸,在书桌前挂上长长的小灯串,用小夹子夹上很多拍立得照片……
其实,这些都是让自己开心的方式。我选择了培育植物。经过一天辛苦的工作回到家,也许因为没有力气做饭选择了外卖,但是我总不会忘记在周末给那棵铜钱草浇些水。事实证明,铜钱草真的很好养。
后来我去了日本,第一次走在日本住宅区的街道上,发现几乎每家每户都在门前的小庭院里种着些漂亮的花草。去百元店的时候,好看的小花盆小罐子比比皆是,可以找到袋装土壤与肥料,支撑杆,盆底钵石,花草与蔬菜的种子……
大概回想到以前爸爸伺候花草的样子,又或者体内的遗传基因作祟,我也开始了培育植物的小习惯。况且,种子与容器相比日本的物价,那么便宜又入手方便。
说来有趣,我第一次种的植物是一味香料:罗勒,也就是バジル,还有小松菜和小番茄。三月春风和煦的时候播种,每天去小阳台,想知道它们没有发芽。那时的我还停留在以为播了种的第二天就会发芽的天真错觉中。
等了几天还是没有,简直要放弃了。跟爸爸视频的时候说起来,笑着说那么快是发不了芽的,再等等吧。终于等到周末的某一天又去了阳台,弯下腰仔细打量着花盆,忽然发现花盆里奇迹般地长出来几颗星星点点的绿色,那些叶子那么小,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那一刻,真的好开心。长出的小绿色,就好像天上的星星掉进了我的怀里,我看着那光芒,像小希望。“啊,这是我种出来的!”,那满满的成就感,让我更殷勤地每天去看看它们,给它们浇水。“你们要乖乖的,要好好长大啊……”我每天着了魔似的跟它们说着话。
到了六月份,小松菜长得快要比我的巴掌还高了,凑近了还可以闻到罗勒们的香味,只有小番茄,杆子疯长却始终不见果实。不过我已经很开心,每天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浇水观察它们。植物的生命力真是美好又惊人。
我忽然明白了些什么。这些小惊喜就好像生活,也很像你我。我们在打理着自己的生活,就像植物一样生于这世界。种植着,又等待着收获,我们所有的都在时间中悄无声息地成长着,时不时给你希望,时不时予我收获的惊喜。
谢谢这些绿色的小植物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