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飞宇的《推拿》是第八届矛盾文学奖获奖小说,整部小说结构不复杂,故事也简单,它的精彩之处在于它的视角。小说从一个货车司机走进“沙宗祺盲人推拿中心”要求老板亲自上钟开始写起,讲述了在一个不是很大的盲人推拿中心工从事推拿的一群盲人和三个正常人之间发生的日常小事,向我们展示了一个我们未曾关注过的世界——从事推拿职业的这些盲人的世界——他们的生活,他们的感情,他们对身边世界的感知,他们对身边正常人的“看法”……
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虽然《推拿》讲述的是盲人的故事,但故事中的他们和我们正常人一样,有着自己的思想、感情和尊严,他们依然追求着爱情,经营着友情,渴望着平等。小说中的王大夫和小孔,金嫣和泰来,沙复明和都红,甚至是小马和按摩女小蛮。还有张一光,还有张宗祺。他们的世界看似寂寞无边,但同样有着正常的情感,而且更单纯,更浓烈,更黑白分明,重心,重情,重义。它单纯,直接,奔放,却又含蓄,忍耐,包容。他们的情感,是那么具象,那么彻底,你完全可以感受得到那种本真的气味,原始的色彩,不经修饰的能量。
在毕飞宇的笔下,他描绘的那个世界与我们正常人所能想象出来的盲人世界是那么的不同,但在看他写下的那些文字时,你又分明能感觉到他所写的那个我们陌生的世界和我们所感知到的世界又是那么的一样,甚至比我们正常人感知到的世界更真切、透彻。随着小说情节的推进,你会看到每个不断出场的盲人都有过不寻常的经历,不管他们遭遇过怎样的不幸,但他们最终都走出了心灵的阴影,选择了坚强面对。他们的眼睛虽然无法不辨别这个世界,但他们用正常人都忽视了的方式,用心感觉着这个纷杂的世界。当我看到这群看不见世界的人对世界的那些独到精辟理解时,我感到惭愧,因为他们——我们眼里的弱者——正宽容地包容着我们正常人。
《推拿》是以悲剧结束的,整部小说就在一件件看似不经意小事的叙述中,在一个个人看似自然出现的人的故事中,让你的情绪不由地主地就跟着小说中人物的命运开始高兴、担忧甚至纠结。那些看似离散的线索,在作者不经意的安排下就搭连上了,并开始在原本平静的推拿中心渐起波澜,最后把人内心压抑的本能逐渐释放出来,让无法再承载这些张扬了的人性的“沙宗祺盲人推拿中心”面临倒闭而嘎然收场,给读者留下无尽的想象空间。
酣畅地读完《推拿》,才回味过来,毕飞宇虽然写的是推拿,其实他写的又不仅仅是推拿,它在写推拿能松动人筋骨的同时,更通过对盲人内心世界的描写,荡涤了人的心魄。看似轻松的文字,实则承载着厚重的话题;看似黑暗的世界,实则充满着奇异的画面。掩卷沉思,不禁感叹,每个生活着的人,都会有自己的追求,背后的挣扎我们只能彼此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