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坠入深渊,或坠入魔窟,这类体验最为恐怖。而发生这类体验的过程,专业上可称为焦虑发作或惊恐发作(panic attacks)。一般地,程度越高,越会被称作惊恐发作(后文统称惊恐发作)。
惊恐发作之前,当事人往往并不能对此进行有效的事先预防。而一旦上了轨道,就会有一种完全不能控制的巨大惯性,使得当事人一时感觉濒临崩溃。
惊恐发作之时,当事人感觉自我功能瞬间瘫痪,感到天塌地陷。他们会倾向于惊慌失措乱呼救,分寸大乱。有的则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连呼救也不会了。
惊恐发作并非纯粹的心理高压反应,而是同时伴随躯体反应的心身病症。身体上,在发作时可以有心跳加速、出汗、呼吸困难、头晕、胃部不适、颤抖、手脚发麻等症状相伴随,而且这些症状呈现为症候群的模样。长期与这些不可控的症状相伴也容易发展出抑郁问题,甚至自杀危机。
一般地,我们会发现,当事人在压力水平不高、自己也身处温暖安全的社会环境、有事可做(注意力在外部)的情形中时,焦虑发作的机会基本不会有。容易触发惊恐的,往往会是相当孤独、无聊(空虚)、胡思乱想、高警觉的内扰乱因素,与预感发生不测时可能得不到有效救助资源的特殊情境刺激因素。
越是感觉内在不安全迫在眉睫,越是高概率触发惊恐发作。这种发作还与当事人内部功能失常——自体脆弱、易感性有直接的关系。越是缺乏自尊、自信,越容易具有惊恐发作的高风险。
特别地,童年期依恋创伤未愈者,惯用解离、否认、全能自恋(理想化)、分裂-偏执来防御的个体,风险也就越高。这些防御方式显然是相对原始(或曰初级)的。躯体化也是一种原始防御机制。
理解焦虑或惊恐发作并不简单。
健康自体的形成,高度依赖于可信、可靠、可及性非常有保障的照料者,以及他们提供的心身照料——情感支持(自体心理学称作“自体客体”)。凡是这方面的滋养不足的,被照料者的人格发展难免不顺。高度受挫的个体被认为是有“依恋创伤”的。从创伤性依恋关系发展而来的人格,往往会情不自禁地启动解离等原始防御来应对恶劣的环境。
这样的个体,在成年后会发展出“自传体叙事”上的无力感,叙事连续晓畅不能保证。他们的思维、认知存在某种不连续、不连贯性,这正是自体脆弱的具体反映。因解离而导致的失忆,使得个体的叙事性记忆容易会有断层,这些并不奇怪。
治疗惊恐,要从根源上进行治理,就要着眼人格中的创伤。这种治疗意味着长期的疗愈性客体(相对理想的客体)坚定不移的陪伴、共情支持,意味着提供足够安全温暖的再生性依恋关系,为当事人培育出越来越坚实的人际信任,甚而通过逐步分化、心智化在安全依恋关系中传递,发展出充分自尊、自信,使得当事人的情感调节从对关系的依赖,转向对自我的信赖。
一旦当事人的自体增强到足以脱离治疗性客体的帮衬,也能独自进行内部情感自主调节(而不至于动辄启动解离防御),创伤也就趋向愈合了,康复也就达成了。当然,病症也必然逐步消退,以至于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