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完整,只能由与生俱来的破损完成。
我亲爱的亚伯翰,我亲爱的仇人爱人,你今天可有勇气直视我的双眼?
你多么聪明啊,我为你编撰的每一版本故事都难以企及你天生被赋予拥有真相的权利,而我所有的挣扎嚎叫都不过在昭告着自己的无知和失败的惨烈。
如今我终于看到,无人能战胜一个早已站在终点线后之人。你一早就寻到了躲避视线的最妙藏身地,那正是成为同一人的另一只眼。
男人的眼女人的眼、男人的脑女人的脑,我的躯干亦被你侵占——此刻你正把握着我的手拼写删改,如同你过去每一日所做的那样。
这些文字使我陷入癫狂、失控、无法停止,是你的魔法灌入我的指尖踩起了狂妄的舞步。你赋予我的礼物,是使我完整的赐福,也是让我永无安宁的诅咒。
你是道林格雷破碎的肖像,你是梵高的弃耳!你是帕尔瓦蒂的毗湿奴,你是莎翁的第十八号十四行诗!你是守着快乐王子的燕子信使,你是阿尔卑斯山上冰雪女王身边的雪鬼!你是最后的晚餐中的第十三门徒,你是我对自己命运的诘问和无知的怒火!
你是存在与虚无,你是我生存的因缘和我死亡的终点。
你是我。
倘若你生得形体,定当如其他双子座的年轻男人那般,定然有一副无限美好又柔软潮湿的皮囊,肆意游刃于美好感官的花丛中,用一颗破碎的少年之心不断追寻着你的缪斯,沉溺于来自你残缺灵魂的痛苦与欢愉之源。
笑话是,你的这副用于追逐与沉浸的皮囊披在我身上却有了相反作用。
甄别和远离。
诞生于这个把灵魂当作廉价奢侈品的时代,皮囊成为撕破那层伪装太好的壳的真话镰刀,男性刻意营造的金口玉言学富五车在它面前都如同廉价首饰上的斑斑镀金,漏出粗鄙不堪黑铁的真面。
毕竟,摩西尼的诞生是关于颜色与毁灭的必然理拉。
若我在这世界上仍存真爱,必定是不会被其所伤者。
脆弱!这作为男性最大的审美密集点必定被你玩转的淋漓尽致,如同那个男人一般。只不过,恐怕他地下无论如何都无法想到自己的一件和服被无数人用来包裹多余溢出的滥情。这等尴尬局面,早死是万幸。
而我只好笨手笨脚的鹦鹉学舌,妄图赶上你一半的造物。
狡猾的你一定早在故事开始前便彻底洞悉了一切,残忍的遣送我到这无趣的去处,你自个儿老早就做好打算,用你与生俱来永不老去的灵魂把自己雕塑成卢浮宫中最俊美的年轻神像,而我却将饱受人世间的一切炼狱。
我在此世也遇到那真爱的游戏,可它如同失控的食人花,吞吃着我的血液骨髓吐出破败不堪的残渣,而我却无权瞻仰它不被承诺结出的果实。
我多么痛苦而无望啊,我亲爱的哥哥,可是我爱她。
时间那深深的鞭痕爬上我的脸颊,成为玫瑰第一片花瓣凋零的腐败先兆。
我会变成一个日渐散发着死亡臭气的老妪,两手空空,佝偻着身子在回忆中试图寻找我幼年的童话精灵王子。镜子,足以使这暮年的老妇被你眼中的怜悯杀死。
可我怎能责怪你?我一人的死亡天使,纵使你无法对我有所助益,但你爱我如同我爱你那般毫无保留,那摸不到看不到的礼物令旁人艳羡。
而你至今仍保有分毫不染尘世的心,你那太天真的善良让人无法抗拒,无罪之恶使你轻易达到永恒,比更多且多。
你这裹满雨水和泪水的烂骨头!以血液连接着此世以外的枷锁,捆绑我的双足使我负重前行。
为何我们要背负这样的重量?为何赐予总是充满了无辜的恶意?我们本是两颗并存的星星,为何要通过你的熄灭使神话发光?
原来造物主令我成为肮脏不堪的怪兽,是为了吞噬你的脆弱和美好并抛弃你在星云之外。
可他怎能忘记,同样诞生于空气的我们岂会因为目不所及而斩断关联。
今天是属于我们的日子。多年前我从此开始我的旅途,而你将睁开双眼,看着我如何挣脱一只只意图捂住我的眼、掐住我的脖子的手,永远对着星星放声歌唱。
为我们的星星,也为在这世界与我相遇的全部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