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第一人称的短篇。
——题记
我和他到酒店附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时左右了,他刚下了课,连包也没来得及放,就和我过来看考场。我们很熟悉了,路上有聊不完的话题,多半是围绕我的感情——我刚结束的感情。他惊讶于结束的突然,却并不意外,毕竟,我们很熟了。这一带是居民区,小学的边上就是菜市,毫不意外,我们绕路了。很久也没找到地方,话题也因此变得冗长。他问我在一起这么多年为什么也没进展到那一步,是不是有精神洁癖。我说不是的,可能相识得太早了,总觉得彼此都是孩子,便怎么也到不了那层心思。他问我:“你爱他吗?”我说:“爱的,结束的时候也是爱的,只是没必要再继续了。”他问我:“谈起来会难过吗?”我说:“不会的,你忘了,我们明天可是要去喝酒的,没有什么是24支鸡尾酒不能解决的。”他笑:“对的,明天去喝酒,等你考完试了,好好释放一下。”他顿了一下,也还是问:“喜欢一个人这么多年,真的会一直只喜欢他一个人吗?”这回轮到我笑了:“只会想起来便只喜欢他一个人。人的心自由而漂泊,只是大多的爱慕都短暂而没必要,也没力气、没心思,没到想进一步的程度。就好像喝酒,你会喝一种爱一种,但喝完了就结束了,心里还是想着那味白月光。”
路曲十八弯之后终于找到了考场,竟就在酒店出去步行10分钟左右的地方,两人相视一笑。他问我想吃什么,我说烤肉吧,他说好。我们很久没单独吃饭了,上一次还是某个假期我前任和我吵架了,他陪我出来吃烧烤。我们喝了很多酒,酩酊大醉,他和我说:“大多数人的一生,是很难拥有刻骨铭心的爱情的,若是努力就可以,千百年来,爱情便不值得这样被追求与歌颂了。”迷糊间我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大概是吟了几句:“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当爱不足时,我们将自由作为说辞;当爱过分时,我们又将自由作为献殷勤的贡品,叵测不过人心。这次没喝酒,毕竟明天要考试了,但还是点了吃不完的肉。我吃东西向来克制,吃一点便觉得腥腻,大多数时候,我便看着他吃。他问我:“你理解的爱情是什么样的?”我说:“腻而不烦。”他笑:“但我很不喜欢别人一直粘着我,我就喜欢可以独立一点,需要的时候可以互相陪伴,最重要的是,沉默也不会尴尬,就像我和我之前很好的兄弟,或者我和你。”“沉默却不会尴尬是因为我懂你,但我懂很多人。”我淡淡笑着,看着他。他笑:“所以有时候,我觉得,你不适合和任何人在一起,因为你永远不会属于谁。”“我也不必属于谁,我只是我自己。”我给他夹肉,“再不吃烤得老了。”
回去的路上看见一段狭长的楼梯,街灯装点得格外好看,底端是星巴克,突然便很想吃冰激凌、喝星冰乐,他制止了。
回房的时候发现我的房门没办法反锁,他很快把房间收拾好腾给了我住,并叮嘱我明天六点半会在大堂等我,我说好的。第二天上午我们去路边的小店喝了黑米粥,吃了包子,他再此嘱咐我务必逼迫自己多吃一些,是要鏖战到中午的,我笑笑说好。
考试的题很难,结束的时候他很早地候在考点的大门口,我问他不是说要去网吧上网课,他说:“也上不完,干脆就在对面万象城又转了转,里头有一家书店,我想你会喜欢,叫什么西西弗...”“西西弗里。”那时候西西弗里还没开几家店,也可能是我没去过几家。他问我:“你喜欢看什么书?”我笑:“有眼缘的书。突然兴起了想到什么就会去书架上找,找到了会惊喜找不到会失落。”“那有可能更让你惊喜的是,书店旁边有一家必胜客。”他的眼神很温柔,我笑了。过马路的时候他自然地站在车流来的那一侧,既体贴又陌生。他大概也察觉了,便打趣:“我应该不会是第一个。”我笑:“记不清了,大概男生都会吧,只是一种下意识而已,我知道的。”他笑:“你圆滑得像个球,却让人膈应得扎手。”我笑,并提醒他,“绿灯了。”
用餐高峰意料之中排队,排到之后意料之中由我操刀点了合口味的菜品。他说:“可得快些吃,应该来不及午睡了,但还是可以去考场趴一会儿。”我笑:“没关系,可以慢慢吃,我可睡可不睡的。”走去考场的路上发现大家都背着字典,我还好生奇怪,和他打趣:“不至于吧,就半个小时了,背这么重的字典来背诵,能记得些什么。”他笑:“你不必,平常心就好了。”之后才发现,这门考试是可以带字典翻阅的,我们在门口愣住了,他问我:“你怎么回事,考试不知道要带字典?”我委屈:“我也是第一次,无碍,没有就没有罢。”我当然只是安慰他罢了,我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好在监考老师看我年纪小,知悉了我的窘况,对我网开一面,允许我和邻桌的女孩共用了字典。考试开始的时候,老师递给了我一本很薄的字典,不知是从哪个教室借来的,我感激不尽。
踉跄地考完试,我再次向她道谢,并把字典归还给她。她很惊讶:“这字典是你朋友买来的,气喘吁吁的,跑得可急了。”倒是换我愣了,简单礼貌道别,便赶紧到大门口寻他。我问他:“这考场附近都没书店的,去哪里买的字典?”他笑:“本来我也放弃了,后来发现有人摆摊卖,我就赶紧买了最厚的送过去,还说了不少好话,才给通融捎进去给你。”我笑:“真的是太麻烦了。”“倒也没有,还好是个女老师监考。”他眨了下眼,“去喝酒吧。”
打车到酒吧街的时候还很早,也不好空腹喝酒,他就提议先在小吃街零星吃点什么。一路吃了张飞牛肉、鸡翅包饭、烤肉串,期间下了大雨,只带了一把破旧的伞,只得两个人拥挤着。无意间触到他臂弯的温度,温暖却陌生,他没说什么,我也权当不知。若无其事地谈论着其他的话题,到天色暗沉,也终于得以坐到酒吧里去了。当真点了24支鸡尾酒,也当真喝得兴起,喝酒的时候话却突然少了,可能是近两天说得太多了。我注视着打非洲鼓动情演唱的歌手,淡淡地沉醉于这样的放空。他没有惊扰我,没有人想要惊醒谁。
回去的路上我困得半眯了眼,他看我靠在冰冷的窗框上,便自然借了我肩膀。他温暖的手掌拂过我喝酒余温未褪的额头,我的心已经醒了,身体却还是沉睡着。
到门口的时候,他和我道别,突然单手把我抱了起来,又很快放下,轻轻和我说:“太轻了,以后多吃些吧。”
自此,他便扬长而去了;自此,我便再也没“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