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幅应该较长,不知道是不是能通过)
一
我到公司报到的第一天,一个女孩上吊了。对桌小红一听说吓得酸奶失手掉在地上,先呆后哭,“哇”的一声,震得我差点儿从椅子上掉下来。
维护中心四个女孩,三个惊傻了。我帮小红把地上的牛奶擦了,悄声吃我的油条。故去的女孩叫苏琳,我不认识。没吃两口,王副总智取威虎山似的飘进来了。我回头转身,拼命把油条往下咽,没想咽大了,捅到了嗓子眼儿里,呛出了眼泪。一串喷嚏打得山响,像高压锅爆炸,油条喷了一办公桌,所有的人都看我。王副总一脸不悦,没顾上搭理我,冲大家道:
“苏琳的事儿恐怕你们都听说了。一会儿警察来了解情况,要如实回答。不过我提醒大家一句,知道的就说,不知道的不要捉风捕影地胡说——”
王总一走,女孩全成了惊弓之鸟,躲到角落里,小嘴叽叽喳喳。小红和苏琳最要好,害怕加震惊,一个人坐在那里抹眼泪。张雪和小黄边劝,边贼头贼脑打听情况。小红摇头,说昨天她还和苏琳商量周末一起去百盛买衣服,一点自杀迹象也没有。
我把耳朵贴桌子上,声音通过地板、桌子腿儿,传进了我耳朵里。可我又把耳朵拿开了。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孩死了,叫人惋惜。
“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非得上吊?”像张雪的声音。
一小时后,各种大道小道烟道消息全来了,汇总、融合,重新编出来,更齐备了。说苏琳是在家里上吊的,挂在了阳台的窗上。邻居老太太早晨活动,喊孙子扔下钱来买早点,看见窗上吊着个人,伸着舌头,瞪着眼,老太太放了个屁,差点儿吓拉了。
办公室女孩各个毛骨悚然,极秘密地研究舌头的事儿是真是假。我告诉她们凡是上吊的人,死前憋气,一挣扎,舌头全出来。
我十岁那年我们邻居一个女孩和大夫发生了关系,大了肚子,在拐脖树上吊死了,舌头有半尺长,落满了苍蝇。
女孩们全呆呆地看我。有人敲门,吓得她们顿时成了像果子狸,齐刷刷地抬头去看门。
“请进!”我说。
进来了两个警察,一男一女。
小黄方才打水回来就奔走相告,说来警察了。警察坐下,掏出本子,笔,手机,对讲机,“警用通”,钥匙,然后开始发言。
“哪位是高小钢?”
我在哼小鸡歌:“一样的鸡肉,一样的鸡蛋……”
所有的同事都在瞅我,我吓了一跳,回神去看警察。
“喂,你是高小钢?”
“呃,是,我就是——”
警察一脸怪异加审视,男警察说:“来,你出来一下。”
我腿肚子发软,心脏狂跳,跟在警察后头出去了。背后有眼睛,我哆嗦着回头,女警察在瞅我。脚下踩了块儿果皮,磨擦系数立刻变成了零,我飘了起来,飞快地申手抓墙,一扭身扑到了男警察的腰上。警察受过训练,一动不动,坚如磐石。我刚要磕头道歉,女警察把枪抵在了我脑袋上。办公室女孩全“妈呀”地趴下了。
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阵式,我差点尿裤子,裤子刚刚要湿,警察把我拉起来推在椅子上,尿又惊回去了。
“你要干什么,夺枪?”坚如磐石的警察大汗淋漓,脸色煞白。我手直哆嗦,方才摸到了一块儿硬铁。
警察紧盯着我的手,把我搡到了小会议室。会议室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两只苍蝇轰炸机似地飞来飞去,在玩蜻蜓点水。
“你叫高小钢?”
“嗯。”我赶紧点俩头,屁股坐椅子边上,挂了一点儿边,随时准备癫痫。
“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
我这辈子还从没和警察打过交道。审视的眼神,不信任的口气,我想到了老虎,心里顿时进去个陕北舞队,连蹦加跳,人也懵了。
“你认识苏琳吗?”
我脑袋挨了一棒子,想不起来,摇头晃脑。
“苏琳?”
警察眼光怪异。
“我今天第一天上班,公司的人都不熟。”我坦坦荡荡。
苏琳就是那个死去的女孩。悲剧总是把美好的东西毁坏给人看。这话大概是鲁迅说的。按老人家的话她应该很漂亮。
“你来这家公司之前都做过什么?”
在幼稚园抢过小朋友的糖,上小学和我们班最的女生拉过手,十九岁才和女孩儿…,又没行了。眼下我二十四岁,刚参加工作。
“去年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帮过忙…。”
“你住在什么地方?是本地人吗?”
我是山东人。跟学友加哥们儿宋家杰挤在一块儿,上个月他有了女朋友,女朋友一去他恨不得掐死我。给我钱,到处下跪:“哥们儿,帮帮忙,你出去转转,半小时就够了…”
我正在四处找房子。
警察让我走了。我抬头挺胸出去了。
女警察已经不在屋里了。红红她们一见我回来,打劫般地呼啦围上来,问警察都了我一些什么,又三个还拿着本子准备记。张雪帮我开脱:“你们别难为高小钢了,也许警察不叫他往外讲。”
警察没嘱咐我保密。我添油加醋,英雄虎胆,把警察找我的经过超水平说了。听得她们一脸我是偶像。
警察倒背着手,在公司里溜达到下午,中午吃饭时王副总一路开着,叫着:“让列宁同志先走…”护着警察去我们食堂吃饭。王副总相当于公司的老大,正老大酒后驾车,半年前成植物人了,大小便失禁,一直没醒过来。
吃完饭我飞快地跑回办公单元玩游戏。有双眼睛在偷偷摸摸看我。是张雪。看了她两眼,我就发现了特务。她的眼神鬼鬼祟祟,深不可测。
张雪算是女孩中的上品了,身材好,皮肤好,舒琪类型,把五官拆开看都够呛,可合在一块儿,靓呆。人贵有自知之明。她男朋友开着奔驰车,而我老人家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先立业,后成家,至少也得先立套房子。
到了下午,张雪越来越古怪,我开始浑身不舒服。
“你有事儿?”我用给她发了个 QQ,她即刻回复了,叫我下班后到日本面馆等她。
我开始舔嘴唇。关于男人好色,在大学里是男女的老生常谈。我浑身痒痒也绝没有打张雪主意的想法,可她约我,还是叫我窃喜,脑袋改成了电脑。最后集中到她和男朋友分手,和我好,发泄报复她男朋友,美死算了。
我初来乍到,还在实习,一下班就可以走了。我走时,张雪假装没事儿似的,还俯案忙着。我抬胳膊使眼神儿全没用,她根本没看我。我出门时,听见小红叫张雪一块儿去市场转转,说最近葡萄很好吃。张雪说她还得忙一会儿,冷叮看见我,只是一瞅,又低头忙她的去了。
我和小红她们一块儿下楼,转了两个圈,我到日本面馆去了。
我找了空桌坐下。服务生女孩拿着小本子过来了。
“您要什么?”
“等一会儿再点,还有个人没来。”
女孩给我倒了杯水。几个学生聚在一张桌上,边吃面边议论些事儿。
柜台的支架上粘着启示:本店属于正宗台湾面馆,和日本国没关系。我看着招牌想笑,一双眼睛在看着我,是个老头儿,坐在我对面的桌上。四目相接时,老头微微点了点头,出于礼貌,我也回敬了一下。这种事儿常有,公共场合,四目相接。后来,张雪进来了,她发现桌上有个纸条,拿起一看,懵懵懂懂地问我:“这是什么呀?你写的?”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走为上策。”字是用餐巾纸写的,墨水一渗,很苍劲,不是我写的。我叫服务员女孩儿,她也没注意。我有点儿本能地去看老头,老头儿已经不在了。
我跟张雪说道有个老头,听得张雪脊梁骨发凉,看那表情头发都竖起来了,还打了个冷战。
“怎么了你?”我倒没觉得有什么。
“怪瘆人的怎么?”侧脑袋,压低声,说话时张雪左看右看,弄得我心里也怪发毛的。老头反正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家放的。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拿起筷子,吃面条,面条刚进嘴,牙还没没享受着,张雪像个盲人四下晃荡脑袋,老天奶知道她看什么。白天还好点儿,天一黑,这么搞,我也不是张飞。
“我和你说件事儿,你千万谁也别说。”张雪瞅吧完了,开口了。
我脑子里冒出了那个吊死的女孩苏琳。张雪一开口,我便直觉到她即将说的事儿一准和苏琳有关系。
果然,她说警察下午找过她。她挑了跟面条,似放不放,看着我。
“警察问我你和苏琳的关系。”
这太奇怪了,捉风捕影的事儿,还盯上我了,我几乎要笑了。
“可我和她并不认识啊?”我有点儿发懵了。
张雪一脸迟疑不决,转眼坚定下来,说道:“我告诉警察你们认识。报道的前一天下午,你们确实在一块儿,你帮她弄电脑——”
我呆在那儿,头嗡嗡直响:一样的鸡肉,一样的鸡蛋……。脑袋里歌声,小鼓声全出来了。那天的事儿也跳出了脑子。
前天下午我接到通知后过来看看,办公室里的一个女孩接待了我,我告辞后她又追了出来。那女孩穿了一套黑的连衣裙,极富女孩味儿。
“喂,高——高小钢对不?你懂不懂电脑?”
我懂电脑,手艺还很不错。她叫我帮她安个硬盘,再替她装一个程序。电脑好好的了。我也没多想什么,帮忙而已。再说,我就要来这家公司工作了,做点什么都是应该的。女孩给我倒水,递毛巾擦手,只希望我能快点儿,说她还要用电脑干点儿活。半小时后,我按她的要求把一切都做好了。期间有人敲过门,我正忙着,只晃了一眼。现在冷丁想起来了,那女孩正是张雪。
“你为什么否认和她认识?”张雪小心亦亦地说。
我在想和苏琳接触的那半个小时。老天,原来她死了,她就是苏琳哪?
“我真不知道她就是苏琳。”我坐在哪儿,早把面条忘了。我讲完的经过,张雪这才恍然大悟。
我说我得找警察或者王总把事情经过讲一下,省得警察盯着我不放。张雪支支吾吾,显得挺紧张,叫我最好不说,说他们嘱咐过她,叫问过她的事儿对外不要讲。
我明白了。其实我无所谓,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更何况走到哪儿我都能解释过去。再说,张雪能对我如此推心置腹,我真的很感激他。而且我肯定,我们今后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要不我还蒙在鼓里呢。”
她笑笑,说她直觉我是个好人。可眼睛盯着我的样子和嘴里说的不一样。
外头夜幕已经降临了。马路上到处都是散步的人。张雪要给家里买个西瓜,说她爸想吃了。我呃了声。
在夏天的傍晚,华灯初上,身边有个漂亮女孩儿,不管是什么关系,都叫人很轻快。我陪她进市场买了西瓜,又帮她拿到她家门口。
“要不上来坐会儿吧?”她邀请道。
这是客套话,否则就不会加上“要不”了。一晚上下来有了种熟悉感,我调侃道:
“不了,我可不敢,让你男朋友撞见再揍我一顿。对了他是举重的吧?”
张雪笑道:“明天见。”
根据她家住的地方,张雪也属于普通市民的家庭。这儿的富人大都搬到南区去了,那儿靠海,房子都很漂亮。
二
十天后,宋家杰帮我找到了房子,是一栋老式德国楼的阁楼。三层楼,看上去比五层楼还高。附近都是高楼了,只有两栋德式建筑孤零零地坐落在海边上。大概靠海太近,无法盖高楼了。
“才不呢,这是老楼,文物,市政府不许拆。”宋家杰说。
楼里一共住着四户人家,三户是老两口,其中一户常年没人住,据说在南方做生意。房东已经搬到东区去了。他带我们看房子。
“前住户刚倒出来,出国了,很多东西都没拿,联系也联系不上,都堆在那小储藏间里——”房东说。
阁楼还算干净。有床和写字台,一张长沙发。一台跑步机支在那儿。
“这个是——”我问。
房东说是前房客的,没地方放就没动。“放这儿吧,你运动运动也方便。”
这倒不错。总体上看我挺喜欢。虽然是阁楼,可南北向都有窗户,尤其是向海的南窗,能看下头的礁石区。早晨起来往窗前一站,看看海景,一定赏心悦目。尤其房租很打动人,一月一千。
我付了房东一季度的钱,房东给了我钥匙。“你自己换把锁。”
我应着,不想换,我没什么怕偷的。房东走了,屋内只剩下了我跟宋家杰。毕竟是阁楼,光线多少有点儿暗,宋家杰不断地动他的眼镜,以便看清房间内的一切。
一会儿,宋家杰的女友小王也找来了,这房子主要还是她上网查信息给找到的。
“怎么样?”她问我。
“挺好的。”我点头,又谢她,说我明天就搬。大概听出了我的话外音,他俩扭捏的笑起来。
下楼前天快黑了。从窗户能看见巨大的太阳正往海中沉去,很壮观。我们一块儿去吃饭。我锁门时,小王左瞅右看地自言自语:“真静寂。”
“可真是的。不过你正好喜欢静的。”宋家杰问。
我不是小胆儿,只是小王一说,我对这种静寂有了种异样的感觉。这楼似乎也太静了,楼道里没窗户也没灯,光线暗下来,里头发黑。加上楼内都是老人住户,感觉起来悄无声息。但也都是闪念之间,玩笑似的东西。我们去吃饭庆贺去了。
吃酒,聚会,胡说八道,在二十几岁这是件很开心的事儿。我先敬了小王,从介绍工作到找房子这持都是小王一手给操办成的。
“哟喂,都是好朋友……”小王扭扭捏捏,眼光躲闪,把酒让宋家杰喝了。
我们一直喝到头重脚轻,走道时宛如踩在云朵上,到了歉揍的份儿上。我大脑有种朦胧的清醒。我看得出宋家杰和女友王萍已经狎昵地不行了,身体缠绵,眼睛里全是“秋天的菠菜”。酒是廉价的“伟哥”。我想着张雪。
我决定不打扰他们,去我的新居居住。
“可你的被子、东西还都没拿过去呢。”宋家杰客套而心里倒希望我去新居。人的心理都差不多的,要此刻我怀拥张雪也不希望别人打扰。
租赁房的橱柜里有前房客留下的被子,盖一宿凑合一下了。
我爬上出租车,径直往租赁房去了。夜色温柔。我半睡半醒,司机不时看我一眼,怕我喝大了,再给他吐车上。喝的恰到好处,走道像走在棉花上,可还能辨东南西北。
付钱后,司机赶紧走了。我走进小巷。那座德式老楼黑洞洞地耸立在海边。十二点了,所有窗户的灯都熄灭了,当我去仰望我的阁楼窗户时,我吓了一跳,我的窗户亮着灯光。而我离开时亲手把灯关上了。我酒醒了一半儿,找了块石头抓在手里,进了楼道。楼道漆黑,那盏昏暗的小灯也关了。就着门口映射的月光,我看见了楼梯,木质的楼梯咯吱咯吱地发出响声,各种鬼魅的故事一股脑冒出来我睁大眼小心翼翼。我摸出钥匙,透过门下的缝隙,莹莹的白光从门下透出来。
“谁在里边?”我叫道,头皮发麻。这当儿谁要放个屁,惊恐之下没准也会让我一石头砸死。
没有回声。我鼓了鼓勇气,捅进钥匙去开门。在门猛地被拉开的一刹那,一道白光铺面而来。不论我给自己壮多少胆,说了多少句没有鬼,还是差点儿吓得大叫起来,差点儿尿了,恨不得多长几条腿逃跑。
可继而我就笑了。是窗户透进来的月光映亮了屋子。我打开灯,一切释然。四处看看后,我从老式的壁橱里拿出被,爬到床上躺下了。喝的的确多了,爬上床,头昏脑胀,一会儿就睡过去了。半夜里我被一股奇异的香味儿熏醒了,看见一个女孩吊在窗户上。我这才第一次注意到窗户上有根木梁子。我打开灯,女孩消失了。屋子里静静地,海浪声从远处传过来。我大概睡“毛楞”了。可香味儿却是实实在在的,源自我所盖的被子。
第二天一上班,警察又来了。我跑到张雪的办公单元问她是不是和警察说明情况,告诉他们我认识苏琳。
“也好,省得他们认为你隐瞒了什么。” 张雪有点无精打采,手在电脑键盘上,无所事事的滑着。看她的样子,好像没睡好觉。
“怎么了?不舒服吗?”
她说没睡好。“你身上有股香味儿。喷香水了?”
我笑了,说我永远不会喷那个。可我无法三言两语说明白香味源于我盖了床女孩的被子。
“一准是你女朋友的味儿。”张雪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笑望着我,眼睛却没笑。
王总进来了,我赶紧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单元。
王总让我把这个月的维修计划给他。我从电脑里打出来,他又要我签个名。没有过还要我签名的事儿呵?我懵懂了,可老大要,谁敢问?中午饭时,我和张雪一说,张雪也觉得挺奇怪。王总从来不要报表什么的,都让办公室的人办理。
有双眼睛从某个角度在看我。我抬抬头,是那两个来了解情况的警察。
我还没有和他们解释我和苏琳认识的经过。我搁下碗,朝警察走过去。
我一说,警察就拿出了小本子记录,说完后,他们让我过目并在上头签了名。无数双眼睛看着我。这种时候你和警察在一起,总会叫人联想很多。下午一上班,王总就把我叫到他办公室里。我拘束地坐在沙发里,浑身都不舒服,可又不敢动。王总倒友好客气,说我来公司也不是个好时候,单单赶上出了这么档子事儿。
“不过也挺怪的,那些警察怎么老找你?你初来乍到?”王总说,还问我吸不吸支烟。
我脑子肯定不如爱因斯坦大,但也不比别人小。我明白王总是希望知道警察和我谈了些什么。他是老总,我讨好他还来不及呢。另外,关于我和苏琳的事儿也没有什么可保密的。
王总被我和苏琳在一起的那个下午吸引了。他似乎挺挂念那个被换下的硬盘,表情急切而贪婪。
“你没注意她把换下来的硬盘放哪儿了?”脑袋申过来,眼珠子早蹦过来了。
“我换完就走了——”
在于我,那只不过是一个有毛病的硬盘。
来了个电话,我出去了。当权者的友善总是假的,在他们的脸后头还有一张脸。我不记得是谁说的了,但基本上是名言。
在走廊上看到一个背影时,头发顿时竖了起来。修长的身材,淡灰色的短发,除了苏琳不会是别人,尤其是她的染的淡灰色的头发,没几个女孩染成这样的颜色。我心里呼呼直跳,但毕竟是大白天,不会有鬼吧?我追上去,想看个究竟,但那身影先我一步闪进电梯里去了。
指示器显示电梯往上一层开去。我转身跑上楼梯,还是晚了一步,女孩已经不见了。我挨个房间地巡视,小心翼翼,像个贼。手机一响,吓了我一跳。张雪叫我下去,说警察在等我。
警察问我和苏琳在一起的那个下午,发现她有什么异常没有。他们不断的提示,竭力让我想起点儿什么。
“她没说为什么要换电脑硬盘吗?”
苏琳当时讲硬盘有坏区,有些数据找不到了,要拿到电脑公司去修复。
“哪家电脑公司她没说吗?”
我走神了,没听见警察的话。
“哦?没有,没有说——”
警察总把自己当成鹰,别人是猎物。他们就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要是我能信任他们一点儿,我一定会把方才看到的一幕告诉他们。可他们不会相信,还以为我大脑出了问题。不用说警察,下午我憋不住了跟张雪说时,张雪险些把杯子掉地上,压低声叫道:
“拜托呀,老天爷,你可别开这种玩笑,吓死人了!”
“真的!”我一脸严肃。
张雪的脸像给冷风吹了,热胀冷缩。越这时候越来事儿,一个电话打进来,铃声差点儿把她从椅子掀地下。
“喂,——”她变音了,还哆嗦,同事们都瞅过来。
我溜回座位,有点后悔和张雪说这个。一传开,警察会不会说我扰乱视线,制造麻烦?
张雪得加班。她溜过来找我,叫我和她做伴儿。
“我害怕——都让你吓的。”
我无所谓,回去也没事儿。等公司只剩下我俩了,我想下去买两份饭上来吃,张雪叫起来了:
“不行!你别离开!”她左瞅右看,好像真有鬼魂存在。
我从不相信鬼魂什么的,大学好几年,不是白上的。但恐惧是另外一回事儿,无论你信不信鬼魂存在。九点半,我俩去乘电梯下楼时,我也有点紧张。张雪感觉到了什么,一把抓住我。我们刚进电梯,一只手伸了进来,张雪大叫起来,一下子拱进我怀里,我脸也白了。进来的是个人。
“呦,不好意思,我什么也没看见。”是昨天才来上班,顶替苏琳的女生,也行苏,叫苏娟。白天大伙还因为她和苏琳都姓苏,而议论过她。我看着她的脸,很像苏琳。我脑子有点儿开窍,今天看见的不会是苏娟吧?不过她穿的不是黑裙子。
我和张雪给苏娟说得我俩都有点儿大红脸。
到了面馆,人一多,我们都放松了。我准备明天白天找苏娟解释一下我和张雪在一块儿的原因,省得传出去再说得乱七八糟。
“你男朋友再揍扁我。”
张雪对这个话题不热衷,说她男朋友去法国了。
我把张雪送回家,用小手电照着回了自己的住处。我租住的这个地方不管有没有苏琳上吊的事儿发生,晚上都有点骇人。主要是住了些老人,他们睡得早。晚上九点,楼道里就没人气了,冷冷清清。一大早我给电话吵醒了,我睁开眼,天已经大亮了。来电话的是我大学同学赵凯。赵凯是我大学“死党”,分开后有两年没见了,他参了军,在特种部队。赵凯要来埠城出差,晚上的火车。
“我去接你。”我记下列车车次、时间,很高兴赵凯来。
昨晚上吃多了,一到办公室,我就冲了杯茶,找了份报纸坐下了。几个女孩在小黄办公单元里叽叽喳喳。我以为她们在说女孩家家的事儿,可一会儿耳朵就给她们吸引过去了,她们似乎在说公司少了一笔钱,大约有五百多万。
张雪跑进来了,险些迟到。中午吃饭时,她到我的桌子问我听说了没有。我猜到了八九分,不过张雪带给我的消息还要吓人:500万元下落不明了。
“你说会不会是苏琳拿了这些钱?”
“那她干嘛还要自杀?”
“也许她是被杀。”
在所有的死亡中,谋杀是最叫我紧张的一种。
“那个人杀了她,又把钱拿走了。”张雪继续道。
唯有条件正确才能推导出正确的结果。我不知道条件——那五百万是否真实,我不敢再乱说什么。女生可能各个可爱,但她们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嘴太碎,不严。
离开食堂时,张雪问我晚上有没有空,她要我去听音乐会。我对音乐并不感兴趣,可我没说。
“我得去接我同学。”
她瞅了瞅我,在判断这是不是真的。
微妙的时刻,一个女孩只有在喜欢一个男孩时,才会在意对方的拒绝是不是真实可信。
我去火车站接车时还在想张雪紧张的表情,但最终我把它归为错觉类。像张雪这样的女孩,有一付好身材,长相也靓丽,只能会找财大气粗的男人。我除了长相勉强,再也没别的了。我看见赵凯从车上跨下来时,我想到了法国,张雪男朋友正在法国呢,而我连黄山都没去过。
“赵凯。…”我叫道。
三
赵凯是来接待一个德国人的。老外从青岛来参加一个技术交流会后,赵凯陪他去上海。我不记得赵凯上学时学过德语,可现在英语、德语、日语他都呱呱地。
“只要想学,遭点儿罪,没什么大不了的。”赵凯说。他体格见长,又宽大又结实,像我哥。酒量也见涨,喝啤酒和闹着玩儿似的。他住希尔顿饭店,一宿一千一百六。我听着都咂舌,赵凯习以为常了,说他还住国总统套房。见过世面,举手投足都不同,赵凯一天至少接到三次女生的电话。
“我们司令员的女儿——”赵凯笑嘻嘻的说,尽力不让自己显得骄傲。赵凯说他运气不错,给司令员的女儿看上了。我只能羡慕他,或者说仰慕。
离开啤酒馆时已经十一点了。我们打车去希尔顿饭店。赵凯要我和他睡那儿。我们站在马路上,老半天也没有出租车过来。等上了出租车,赵凯就不断地往后窗外看,一脸琢磨事儿的样子。
“司机,换一下,林林,你住哪儿?去你那儿吧!”赵凯好像发现什么了,不是偶然这么说的,我酒醒了一半.
“怎么了?”
“有人跟着我们,方才在饭店我就注意到了。大概是冲我来的。”赵凯分析。
特种部队的信息程序员,司令员的未来女婿,我想到了间谍案件,既紧张又兴奋。我回过头去,不远处果真有辆车若即若离地跟着我们。
“师傅,前边你往右拐。”赵凯说。司机不干,说是单行线。赵凯答应多给他钱,又说这点儿了,没警察,司机才勉强同意了。那辆车也跟着拐过来了。
我们在我住处下了车。天阴,灯光又不亮,四周黑漆漆的。我们穿过小巷,赵凯把我拉到一些冬青树后头蹲下,叫我别出声。一会儿,巷道口那儿出现了两个人影。他们的身形给背后的灯光映得清清楚楚。赵凯带我从另一条道绕进我住的小楼。等进了屋,赵凯笑道:
“好哇,林林,你老实交待,是不是带女孩来过过夜?”
我知道他闻到了那股香味。我更关心“间谍”案。
“方才跟你的是什么人?”
他的回答吓了我一跳:“是跟你的。老实交待,你干什么坏事儿了?那两个是警察。”
我恍然大悟。在我“隐瞒”了苏琳相识的那个下午,又更正后,警察有理由对我不放心。我们喝水上床,在黑暗中说睡前话。海浪声从敞开的窗户灌进来,宛如我们在一条船上。
“你猜我想到哪个小说的场景了?”赵凯说。他大学时代一直是文学爱好者,想有朝一日成为作家。
“《呼啸山庄》?或者《蝴蝶梦》?”我猜道。
“《野草塘》。”
那是前苏联作家尤里.纳吉宾的小说。一个女生在大学毕业前告诉一个男生说整个大学时代一直喜欢他,可他却喜欢一个“冬妮娅”式的女孩。女生提议十年后他们在大剧院门口见一次面。十年后,当那个男生赴约时,女生已经在卫国战争中牺牲了。
青春、懵懂的爱情,朝气、对未来的展望和牺牲。那是篇到六十岁时也会叫人感慨良多的作品。
伴着海浪我们在青春的感叹中睡着了,夜里我被奇怪的脚步声惊醒,我蜷在被窝里,耸着耳朵。脚步在向我的门前缓慢地移动。赵凯在我身边,壮了我不少胆。我准备下床瞧瞧,赵凯一把揪住我,差点儿把我吓瘫了。
“嘘——”
赵凯翻身下了床,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一个女孩披头散发从我大脑里跑过去了。脚步声停在了我门口。赵凯猛地去掉插销打开门,就在窗内映进的月光里,一个黑影正惊恐的站在我门口。
赵凯一把黑影揪进来,我就打开了灯。大概太出乎意料了,那男的脸色惨白,也吓得不轻,叫大家都冷静,说他是派出所的。他掏出证件来,果真是派出所的,姓江。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啊?”今晚凑巧有赵凯在,要是我一个人,还不给他们吓死?
江警察直道歉,叫我们休息。
重新回到床上,赵凯叫我放心睡觉,说有警察站岗我害怕什么?
第二天一早,赵凯回希尔顿饭店,我上班。半路上,张雪也从车上下来,追上我。
“小林,高小钢——”
我们结伴儿往单位走。
我把昨晚上警察搅和我睡觉的事儿讲给他听,只不过我把赵凯删除了。张雪听得目瞪口呆,近乎崇拜的看着我。张雪也向我透漏了一个让我保密的消息,说警方已经搜获了苏琳的一个账户,上头有60万,警察认为苏琳不是一个人作案。
“你是她介绍公司来的吗?”
我吓了一跳:“我根本不认识她——这是谁说的?”
张雪打了我一下:“没有,随便一说。”
“你这些都是听谁说的?”
我这才知道张雪的叔叔是公安局的副局长。
整整一天我都机械的工作,无精打采。警察围着我调查,让脑子里老是苏琳吊死鬼的样子。要不是警察把我当成了目标,按理我和苏琳既不是熟人,也不是朋友,三杆子都拨啦不着。中午吃饭前,我跑出去买包烟。路口阳光下蹲着个算卦的。我经过时,他叫了一嗓子:“不准不要钱。”我正向蹲下来抽根烟,就道:“你都能算什么?”
“均可。”
“那你给我看看吧!”
他把脸转向我,像是个盲人。摸手又摸脸之后,他让我摇了根竹签。冥思了一下,老头说我被鬼气所缠,仅这一句我头发就竖起来了。算卦这东西有说准的,有说不准的,现在我有点儿信。
鬼气缠身,没错,我被苏琳缠上了。我想要破解的办法,以便告诫自己,如果他要我把存款提给他施法,我就肯定他是个骗子。
“鬼是不存在的。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信,魂灵则复生——”
我给了他五十块钱。
张雪打了饭在等我。这一阵儿我俩同吃同下班,走得很近。我把算卦的事儿和她一说,她吓着了似的,又急切地让一会吃完饭也带她去算算。
“你信这个?”我说道。
“你不也信?”
“我第一次算。”
“不准吗?”
我无话可说,是挺神的。
算卦老头还在马路对面儿,双手捧着个大扇子。能扇出两级风来。我们还没走近,他就知道有人来了。脸往天上略仰,用耳朵听着我们。我肯定他眼不好,但决不是个瞎子。
程序和我的差不多。只是摸脸颊前,老头先征求了张雪的意见。脏兮兮的一双手,张雪迟疑了一下,下决心后说:
“那好吧——”
爱情与时运。老头儿说完了,张雪傻呆呆地也给了他五十块钱,半天不说话。老头儿话里的意思我也听懂了:前缘断,运不安。是说她这一阵儿感情和运气都不佳。
我劝她这种事而不用太当真。
“他算得挺准的。”张雪叹息说。
我猜他和男友间怕是出了什么问题。人性的弱点也显现出来了,我暗自有点儿高兴。可我没好意思往深里问她。
下午赵凯找我,说他今晚上不能和我一块吃饭了,他有事儿。我想约张雪,可直到下班我也没好意思说出口,怕她觉得我趁人之危。我买了点儿吃的,到图书馆看书去了,之后又去夜市买了两件背心,等我回到住处时已经九点多了。月光如水。我把灯关了,站在窗前吸烟。那个储藏室的门下又透出亮光来,叫人发毛。我又打开灯,忽然对门内的东西感起兴趣来。当我去研究门上的锁时,我有点儿脊梁骨发凉,那锁和门鼻子好像被撬动过。顿时,我有种头发竖起来的感觉。我抓起苹果刀,把小厨房、床底下,依次检查了一遍。当我去看房门锁时,锁孔有划痕。我跳起来去看我压在床下的两千块钱,钱还在。我既紧张又大脑发懵。门锁是我租了房后新换的,决不会是房东。三把钥匙,除了我身上带着的一把,其他的都放在办公室抽屉里了。
琢磨不出头绪来。我给赵凯打电话。他从会议室溜出来给我回电话。
“会不会是警察?”他听后说。
我不知道。
“要不你来饭店住吧——”
我真想去。可我拒绝了,大男人,疑神疑鬼,也太那个了。只是挂了电话我什么也做不了,稍有一点儿动静,都会叫我变成耸着耳朵的兔子。渐渐地我越来越觉得那个储藏室有问题。不管谁进到过这个房间,似乎是冲储藏室去的。
我找出把螺丝刀,决定起开储藏室的门。大概因为木头已经老朽了,咯吱咯吱地响了几下,螺丝开始从木头里往外退。突然间,我被里头该不会有个死人的念头吓住了。如果我打开门,一具尸体在里头,那我会怎么样啊?寂静的夜晚,黑暗的屋子,我惊得出了一身汗。我把房门的插销打开了,让门虚掩着,以便于看见尸体的一瞬间,在吓的闭气之前,能逃出房间。
鼓了十分勇气,我一咬牙,一把把门撞开了。
储藏室展现在我的面前。并没有尸体向我扑过来。里头盛满了破烂,有锅碗瓢盆,最多的是书籍,而且都是时下流行的。有《办公室厚黑学》、戴尔.卡内基的著作,以及张爱玲的小说和各种词典、字典,几乎无下脚的地方。这绝不会是房东的书,一定是前房客未取走的。
虚惊一场。我拿了两本书出来看。还有一本《灵宅志异》,我盯了半天也没敢动它。此情此景下,我最好还是不要看这类书为好。
当我轻快许多地刚要退出储藏室时,我冷汗顿时又下来了。黑衣黑裙的苏琳从我身后飘过,我判断有个人在我后头。我不敢出声,想出声怕也说不出话来了。当我下决心猛地回过身的一刹那,几乎要吓尿了。我准备看到一张骷髅般的脸,结果却是赵凯站在那儿。赵凯不放心我,开完会就过来了。结果看见我的门虚掩着,以为进来人了。
我浑身上下都给冷汗浸透了。如果我是个女的,非投进赵凯的怀里大哭一场不可。赵凯不回酒店了。
“这房子怪怪的。”赵凯冷不丁说。静寂、死气沉沉,这些都是环境所致,我倒不觉得房子本身有什么。至于紧张和恐惧,更多的是因为那个叫苏琳的女孩造成的。
我笑了。赵凯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大三时,他就曾为人是否有魂灵,何一个女生争得面红耳赤。
“你指什么?”我问他。
赵凯也说不上来。熄了烟,赵凯就睡过去了。午夜了,我闭上眼,强迫自己也快点睡觉,明天还得上班。可大脑发昏,那个黑衣女孩又从我眼前飘过去了。我睁开眼,又有声音从储藏室穿出来。我耸着耳朵,真真切切有声音从那儿传出来。
赵凯却吓了我一跳。月光映照在他一动不动的脸上,宛如已经去世了。我的头皮发麻了。储藏室仍在发出翻动器物的声音。我唤了赵凯一声,他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我赤脚下地,把耳朵贴在储藏室的门上。似乎有人在里头翻动什么。我屏住呼吸。有赵凯壮胆呢,我猛地打开门。
两只野猫噌地跳上窗台,回望着我。而地上的一幕把我惊呆了,好半天我以为那是幻觉,几乎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在一个被猫猫扒开的鞋盒子里,盛满了百元一叠的票子。我学着电影上的样子,掐了自己一把。我感到了疼,但大脑仍不清醒。我心里怦怦跳着,伸手去触摸那些钱时,猫猫们从窗台上跳下去了。
钱是实实在在的。赵凯从我身后坐了起来。
“林林?”
我差点儿趴下,赶紧把鞋盒子盖上。“没事儿,进来猫了,扑扑楞楞地——”
我溜回床上。赵凯倒下又迷糊过去了。看着他,我感到一种内疚。过去我一直坚信我是个是金钱如粪土的人,曾把捡到的钱包交还给失主,但今天面对十几万或许几十万的钱时,我心里却贪婪起来,害怕别人知道了。我惦记着哪些钱,心神不宁,忐忑不安,一直到天亮我也没睡沉。
赵凯终于醒了,穿衣服下床,叫我起来去吃早点。我战胜不了对那些钱的渴望,几乎不敢看他,支支吾吾,说我一宿没睡好,想再睡一会儿。
赵凯上午还有工作,先走了。听着他的脚步声在楼梯上消失,我一个高儿,蹦下床,差点崴了脚,朝储藏室奔去。我真担心那些钱都是虚幻和做梦。然而那些钱还在,一切都是真实的。我粗略点了一下,有十八叠,应该是十八万,而在鞋盒子的最下头还有张银行卡。平生第一次面对如此的一笔不义之财,一切都显得不真实,几乎叫人想唱歌。
“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人民——”
兴奋之余,当我把钱装进双肩包时,一把漂亮的银钥匙不知从哪叠钱里掉了出来。我随手装进口袋里,可以用它作吉祥坠挂在脖子上。
阳光明媚。一个叫人高兴和感觉生活美好的早晨。正如都德的《最后一课》:“小鸟在枝头上唱歌——”
在走进银行之前,我回了下头,看看是否有人跟踪我,结果一个人也没有。
“我要存钱——”我说。十八万现钱,足以叫人侧目了。坐在柜台后的女孩很漂亮,举止优雅,说我身上带这么多现金,可不安全。
没什么不安全的。一个据说是世界上治安最好的国家,有四大发明。
小姐微笑着。在这个国家,有钱人正在受到尊敬,这感觉真不错。小姐的表情变了,越过我,看着我身后,手里的工作也停下来了。我回了下头,两个男子把我夹住了。我想到了抢劫,刚要叫,其中一个男人先说话了:
“我们是警察,请跟我们走一趟——”
“小王,你们主任来了吗?”警察问柜台后的女孩。
女孩讶异又沉稳地看着我,冲警察点头。我表情木讷,有了十八万,然后又被抓了起来,我想是在梦里。同时想起了我奶奶的一句话:命里没有莫强求。
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