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养成系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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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爱过我吗?”

面前脸庞精致中透着青涩的男孩小心翼翼地问。

我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答非所问:“你看这酒中的薄荷,明明作用不大,却也缺少不得。”

男孩明亮的眼神暗了下去,我在他那样的眼神里,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终于明白,为什么陆志泽不爱我。

遇到陆志泽那一年,我刚满20岁,那样好的年纪啊。

那一年,我在陆氏集团下属的律所实习,陆志泽来开视察会议的时候,我被安排接待工作。

陆志泽见到我的时候,眼睛里流露出明显的惊艳之色。

我对这样的眼神早已熟悉,只是略微低下头,引着他往会议室走。

这一切早已被八面玲珑的律所张总看在眼里,所以又安排我参加了晚上的酒宴。

站在硕大的圆桌前,我是有些局促的,对于这样的场合十分的不熟悉,甚至不知道该坐哪里。

陆志泽在主宾席坐定后,张总指了指他左手边的位置:“小陆,你坐那里。”

我正站在边上手足无措,听到这话,感激地坐了过去。

张总坐在陆志泽的右手边,介绍道:“这是我们律所新来的实习生,陆玉宁。”

陆志泽的目光扫了过来,他穿着随意,上身一件棉麻白T,配一条黑裤子,黑布鞋。

可是他的目光在棱角分明的五官衬托下,有强烈的压迫感。

我赶紧向他打招呼:“陆总好。”

他严肃的脸上突然绽放笑意:“你也姓陆?”

我愣了一下,点了点头,低头不语。

同样是姓陆,我和他之间却是云泥之别。

他是天之骄子,家族掌门,而我呢?

我的学费都是靠着母亲做清洁工一笔一笔攒出来的。

面对着一桌子海味山珍,我竟因为局促而没了胃口,甚至紧张到不敢夹菜。

一双筷子伸了过来,在我的盘子里放了一块肉:“这里的和牛味道不错。”

我感激地道谢,夹起肉吃了起来。

肉质肥而不腻,一口咬下去,入口即化,满嘴留香,果然好吃。

我满足的神色被他看在眼里,又给我夹了一块:“好吃就多吃点。”

语气里竟然有些许宠溺。

席间众人一直向他敬酒,每次都捎带上我。

那时的我不懂拒绝,也不胜酒力,迷迷糊糊就有些醉了。

酒壮怂人胆,于是再有人来的时候,我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求救望着他。

他看了我一眼,就再也没有移开眼。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过来敬酒的人也识趣的没再说话,那一秒,仿佛不是一秒,仿佛时间是静止的。

直到他收回目光,对来人说道:“小陆不胜酒力,就别为难她了。”

他说了这句话,直到散场,我都再没有喝过一口酒。

众人簇拥着他走出酒店,他的司机已经将车开到了门口,他突然转头问我:“小陆住在哪里?”

我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张总又连忙说了句:“小陆已经喝多了,就别自己走了,陆总有司机,就让陆总送你好了。”

陆志泽一直在看着我,闻言接着问道:“可以吗?”

我没有回头,只是点了点头,脸被冷风一吹,只觉得更加烫了。

我被他搀扶着上了他的车,他的车里特别宽敞,座椅柔软舒适,比我的床还要舒服,我有些局促,没再说话。

他也没有说话,车里安静异常,我却觉得有一些微妙的气息将我包裹。

后来我才知道,互生好感的人在一起,就算身体离得很远,就算言语没有交流,荷尔蒙会流出来,彼此交缠在一起。

直到离我家越来越近,看着渐渐出现在路边的熟悉的建筑物,我开始担心,担心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个人,我们终将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

我们不在一个世界里,可我无比向往他的世界。

那个世界里没有拥挤而又憋闷的早晚班地铁,没有地铁里的硬座;不需要为每个月高昂的房租而发愁;可以吃任何喜欢的而又不舍得吃的美食;可以每天穿不同款式的衣服。

我握紧了双手,那个世界里的人就在自己身边,那么近的距离,甚至可以清晰地闻到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我不可以错过他,欲望战胜一切,我鼓起勇气开口:“陆总,我可以加您的微信吗?”

他看了看我,笑了:“你应该等一等,应该是我来跟你要微信。”

说完他拿出手机,打开了扫一扫。

我却因为他的话羞红了脸,低着头拿出手机,再没敢看他。

也许从这一刻开始,我们的关系便注定了我是输家,我带着欲望,太过急切,不够纯粹,自然会授人以柄。

电动车门自动打开的时候,我突然舍不得下车,咬了咬唇,转头看他,目光里带了一丝决绝:“我喝得太多,走不了路,你可以送我上楼吗?”

他原本微笑着向我告别,听完我的话突然沉下脸,审视地在我脸上逡巡了一圈,沉声问道:“你确定吗?”

我不敢与他对视,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他没再说话,我的手却突然被他拉住,带着我下了车。

被他牵着手又在他的身边,我心里泛起一股无名的情绪,酸酸甜甜的。

我这算什么?

可是无论算什么,我不要错过他,我要与他有交集。

我知道,像我这样的人,哪怕今晚曾惊艳他,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他抛之脑后,我没有机会再见他。

其实把他带到我逼仄的家里,我是忐忑的,我住的是群租房,我小小的房间里,只够放一张床,和一个书桌,可我顾不得那么多。

他走进来环视四周的时候,我还是窘迫地羞红了脸,不敢抬头看他。

他没有离开我简陋的小屋,而是走过来抱住了我。

他的怀抱温暖,带着森林一般的香气。

我竟有些不想离开,任他在我耳边呢喃:“你叫什么来着?”

“陆玉宁”

“小宁,你受苦了。以后跟着我吧,我会好好对你。”

木已成舟,我心中窃喜,面上却不动声色,任由他将我抱到唯一可以坐的小床上,任由他轻抚我,亲吻我,任由他带着我走向情欲深处。

在这个寻常的夜里,我将自己不寻常的初吻,初夜一并交出,交给我自己挑选的男人。

只求他日后不要负我。

我在赌,赌他重情重义,赌他人品贵重。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他抱着我睡得香甜。

隔着那么近的距离,我终于可以认真地看清他。

他眉毛浓密,睫毛也很长,鼻梁挺直,睡着的时候薄唇紧抿。

似是感受到我的目光,他缓缓睁开了眼。

我赶紧垂下眼,不敢再看他。 他轻笑出声,薄唇吻上了我的额头:“怎么样?配得上你吗?”

我因为他的话羞红了面颊,将头埋进了他的怀中。

他的手轻抚我的背,渐渐向下游离,空气中充满了暧昧的气息。

他似乎有洁癖,情欲平息后都是匆忙去冲澡。 我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突然间有些迷茫。

我还没有谈过恋爱,如今和他这般,该怎么算?

我忐忑不安地等着他,想知道他会如何看待我们之间的关系。

不一会他裹着浴巾出来,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着水。 他没有管我,而是径自去穿衣服。

见我盯着他,一边系着扣子,一边朝我走来。 他坐在床边,俯身轻抚我的脸:“去洗洗吧。”

我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我对他来说算什么呢?我甚至都没有勇气问出口。

看着穿戴整齐的他,我突然别扭起来:“你转过去,不许看。”

“怕什么?你身上还有哪里是我没看过的?”

他嘴上如此说着,还是转过了身。

等我出来的时候,他已经穿戴整齐,连头发都梳得一丝不苟。

他坐在窗边的书桌后,逆光看着我,我只觉得刺目的光亮,却又看不清他的面容。

他的声音响起,清清冷冷的:“你要跟我走吗?” “去哪里?”

“南京,公司总部在那里。”

“那我的工作呢?”

“我会给你安排。”

就这样,匆匆忙忙的,我跟着他来了南京。

从此一待就是十年。

十年啊,我全部的青春,懵懂,无知和……爱恋,都给了这个城市和那个男人。

最终换来的,是一身伤痛和冰冷破碎的心。

我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男孩懂事的替我斟满:“姐姐,少喝点,你要醉了。”

男孩叫思量,至于是真名假名,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便如当年的我一般,是我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只是再好看,再可爱的宠物,能得到的也只是宠爱罢了,不要妄想得到爱情。

身份不对等,经历不对等,这场博弈一开始就注定输得彻底。

思量遇到我的时候,我已经被陆志泽伤了心,断了情。

那我遇到陆志泽的时候呢?

他已经在商海浮沉了那么久,只怕也早已没有了感情。

他的爱情,又断送给了谁呢?

“思量,我们结束吧。”

我转头看着面前错愕的男孩。

他身上的青涩与朝气,仿若初升朝阳,也是我曾贪恋过的。

他的眼眸暗了暗,低下头乖巧地问:“姐姐,我做错什么了吗?”

我却无心顾忌他的情绪,朝他伸出手:“车钥匙给我。”

“姐姐,你喝了酒。”

“我可以叫代驾。”

说完我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推到他面前:“你再去找个地方住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我把陆志泽对我做过的事,报复在别人身上。

只是思量何其无辜,当年的我又何其无辜。

也许是活该吧。

思量是做酒色生意的,当年的我不也是因为贪恋他的权势半推半就?

我回到家,看着这个住了十年的地方。

十年来,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过。 我伸手轻抚墙上的摆件,缓缓的围着房间转了一圈。

这里是他买给我的,连装修都是按照他的喜好来的。

他看着装修公司给出的设计图,随手指了一张,问都没有问过我。

我心里突然生出一些戾气,手上力气暴增,用力将一应装饰扫落在地。

为什么还要住在这里,住在这个早已被他遗弃的鸟笼。

第二天,我打扮精致干练地来到公司,好像昨天那个发着酒疯自怨自艾的人根本不是我。

我唯一要感谢的,是他没有让我在他安逸的金丝笼里软了心志,督促我考取了律师资格证。

离开他以后,我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上,勤奋加上天赋,再加上他留给我的那张卡,我一步一步顺利走到今天。

而今,我俨然是这个城市里数一数二的知名律师,配得上年轻有为四个字。

助理小杜迎了上来,言简意赅地汇报着最近律所的案情进展。

“陆总,今日收到陆氏集团的委托书,他们因为偷税漏税被告。”

我的脚步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她。

陆氏集团有自己下属的律所,又为什么来找我们?

“是谁来委托的?”

“可能是案情棘手,陆氏集团的陆总亲自过来了。”

轰的一声,我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心跳也不由得加速,竟一时没了反应。

四年了,从他递给我那张银行卡开始,我已经四年没有见过他了。

“陆总?”

小杜的呼唤把我的神智唤了回来。

“他在哪儿?”

“就在您的办公室。”

我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迈着坚定的步子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可去推门的手,还是忍不住地颤抖。

他坐在我的办公桌前,听到开门声,转过头看了过来。

我心里的伪装在见到他那张脸的那一刻丢盔弃甲,呼啸着想要冲上去抱住他。

我清楚的意识到,我还爱他,我的爱没有因为他的忽然离开而消失,反而因为思念而与日俱增。

四年的时间仿佛在他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小宁。”

他没有起身,坐在那里冲我笑。

我有点恍惚,好像这四年的时间不存在一样,他只是出差归来。

可是我从未怨过他吗?

他曾如同扔了一个宠物一样将我抛弃,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没有理会心中的惊涛骇浪,我轻轻笑了下,走向他:“好久不见,陆总。”

那一声陆总,拉开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与他到如今,大可不必称呼得如此亲密。

我甚至连与他握手都不愿意。

又或许,是我不敢。

我坐到自己的办公椅上,与他相视而坐。

“小宁,你成长了。”

我笑了笑:“还要感谢陆总。”

说着拿起桌上的委托书看了看,一如既往的大手笔,案情却也并不多么棘手。

看到我脸上有些惊讶的表情,他轻笑:“小宁,我只是想你了。”

我放下手里的文件,看着他认真的说道:“案情不难,我手下的律师都能办。”

听着他带着暧昧的话,我突然心绪烦乱,刻意与他保持距离。

“他们不值那么多钱。”

他看着我,目光中带着可以掌控一切的自信。

他太了解我,知道我曾经很缺钱,把钱看得很重。

母亲因为常年在潮湿的环境下工作染上风湿,疼痛难忍无法继续工作。

而我课余努力工作都只能满足日常开销,无法凑足学费的时候,也曾因为他的供养而感激涕零,也曾因为感激而对他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可我的逆来顺受换来的是什么?

陆志泽,你今日又是为何前来招惹?

可我已经三十岁了,早不是二十岁的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拿捏。

我突然对着他笑了,恭敬又礼貌:“那就多谢陆总慷慨,这个案子,我接了。”

他亦满意地笑了,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赞道:“你这里的咖啡不错。”

他喜欢喝咖啡,而且嘴刁得很,都是选上等的咖啡豆,手工研磨。

我跟着他六年,帮他煮了六年的咖啡,不知不觉也成了一种爱好。

“陆总的品味似乎没有以前好了,我这里都是机器煮出来的。”

他无所谓地笑笑:“胜在有你的味道。”

这个人,一来就说这些有的没的,好像他不曾亏欠过我。

他这是真的把我当成招之则来挥之即去的玩偶吗?

“陆总请回吧,我要先研究资料,需要的时候,我会联系你。”

我下了逐客令,他却并未起身,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小宁,你不该在那种人身上浪费时间,他们不会有真感情。”

我一愣,方才明白他说的是思量。

我轻笑:“那种人是哪种人?和我一样贪图钱财的人吗?”

“小宁,我……”

我打断了他的话:“我看真正没有感情的,是你们这种人吧。”

他却没有丝毫歉意:“我给了你四年时间,小宁,你怎么还没把自己嫁出去?”

“陆总,你不该过问我的私事。”

我起身打开门,再次逐客:“请。”

他站起身向我走来,在我身边站定,自上而下看着我。

我们离得那样近,我又闻到了他身上特有的味道,森林一般的味道。

我曾经那样贪恋和想念这个味道。

我们就那样不远不近地对视着,目光交汇,暗流涌动。

最终他轻轻叹息:“小宁,再见。”

我也舒了一口气,不敢确定再看下去,自己会不会不由自主地想要抱住他。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脊背笔直,长身鹤立。

这个男人如此优秀,所以能待在他身边六年,于我而言,是否也是一种荣幸?

至少在财物方面,他从来不曾苛待我。

待在他身边六年积累的财富,恐怕靠当时的自己几十年也得不到。

我坐回办公椅上,盯着眼前的委托书愣愣的发呆。

那上面有他的签名,刚劲有力。

我看着“陆志泽”三个字,愣愣的出神。

这简单的三个字,是我的全部青春。

当年随他来到南京,一开始被他安排在一个酒店里。

他帮我拉着我的破行李箱,滚轮有些坏了,不听使唤。

他索性将拉杆放下去,改用手提。

我窘迫地捏着自己的衣角,羞红了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却并未在意,随手交给了迎上来的门童,又帮我办好了入住手续,带着我上了楼。

他似乎格外贪恋我的身体,刚进门就把我抱到床上。 一番云雨之后,他率先洗完澡靠在床头吸烟。

看到我出来,就掐灭了烟头,笑着伸开手臂迎接我。 我就势躺在他的怀里。

他扯掉我身上的浴巾,目光灼灼地从上到下打量我。

我被他看得羞涩,拉起被子盖住身体。

他轻轻叹息:“英雄难过美人关,若是过得了,一定是美人不够美。”

美吗?

我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面镜子,镜子里倒映着一张精致的脸。

我一身黑色西装,美则美矣,也丢掉了一些青涩和活力。

陆志泽喜欢的,是那个年轻的我吧。

晚上的时候,我又去找了思量。

他见到我喜形于色,轻声唤我:“姐姐。”

我笑了笑拍了拍身侧的沙发:“过来坐。”

他坐到我身边,笑着问:“姐姐,喝点什么?”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与陆志泽有五分相似。

“马X吧,今夜想喝醉。”

思量笑着说:“你喝醉还不容易?”

我不胜酒力,从一开始就是。

“我要是喝醉了,你送我回家吗?”

思量有些微愣:“姐姐,你不是……”

我打断他:“我改主意了。”

思量笑容明媚:“好,我陪着姐姐,姐姐放心喝。”

半瓶马X喝完,我已经醉了。

“不思量,自难忘。”

我盯着思量那张与陆志泽相像的脸,称赞道:“思量,你这个名字起得好,我喜欢。”

第一次见到思量,是一个委托人宴请我。

我在人声鼎沸的酒吧里,一眼就看到了他。

许是注意到我的目光,委托人离开了一会,带着思量走了过来。

多么相似的相遇,总有一些人善于察言观色,成人之美。

“姐姐,你醉了,我们回去吧。”

“回去,我们回去。”

我真的醉了,低着头重复着他的话,任他将我架起,腿脚不麻利地往外走。

思量叫了代驾,坐在副驾驶指路。

我醉倒在后座上,忍不住想吐。

可我不能吐,这是我自己的车。

是陆志泽在分手前买给我的马丁斯顿,靠我自己这辈子都舍不得买的车。

他花重金给我买了它,在我欢欣雀跃的时候,跟我提了分手。

我不懂他,我用了四年都没想明白,他为什么变得这样快。

终于到了停车场,思量过来扶我。

我踉踉跄跄地爬出去,爬进了他的怀里。

他身上竟带着森林一般的味道。

我忍不住称赞道:“思量,你这款香水很好,我喜欢。”

他没有说话,而是打横抱起我,带我回了家。

刚关上门,他就将我抵在门上,吻了上来,连灯都没有开,那样的急切而热烈。

这个吻太过熟悉,太像曾经的陆志泽。

我呢喃叹息:“陆志泽……”

和他在一起久了,我便不再称呼他“陆总”,而且固执地用了全称。

“陆志泽”三个字,曾经无数次响起在我的唇齿间,我一个字都不想放过。

他似是因为这三个字受了刺激,大手附上我的腰背,加深了这个吻。

我有些受不住,开始推拒他。

他短暂的离开,将我打横抱起,带到了床上。

云雨后,我连澡都不想洗,睡了过去。

睡梦中似乎有人拿着热毛巾帮我擦拭身体,我呢喃道:“思量,睡吧。”

那人的动作一窒,停了片刻,帮我盖上了被子。

我终于沉沉睡去,脑子里最后一个念头是:思量真的是体贴又听话,好像曾经的自己。

我是被闹钟吵醒的,感觉头痛欲裂。

伸出手摸索着去拿床头柜上的电子表,一个人翻身覆了上来,伸出手关掉了闹钟。

我惊讶地转过身,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小宁,早。”

陆志泽!

他正笑意盈盈地看着我,似乎心情很好。

我一时太过惊愕而忘了愤怒:“你怎么在这里?”

“你昨晚喝醉了。”

我脑袋迟钝地回忆着昨晚的事,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不该再出现在这里。

看着这张曾经朝思暮想的脸不合时宜的出现在眼前,心里愤怒地想要一巴掌扇过去,甚至想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可是我最终什么也没有做,时至今日,我早已学会了隐藏和控制情绪。

我面无表情地起身去洗漱,等我穿戴整齐出来的时候,他还赖在床上,似乎又睡了过去。

我不觉有些想笑,以前都是他先梳洗,我在床上等他。

如今这情形,倒是反过来了。

我走到床边,环手于胸:“陆总,你该起了。”

他睁开了眼,眼神清明。

“小宁,我好久没有睡这么舒服过了。”

我冷笑:“陆总,你哪里来的胆子敢趁酒醉迷奸一个律师?你以为站在你面前的还是十年前的我吗?”

他坐起身,被子滑落下来,露出精壮的胸膛。

我拿起他的衬衣厌恶地甩了过去,冷声道:“我在客厅等你,我们谈谈。”

说完便转身离去。

隔了四年,我又听到他洗澡的流水声。

我给自己冲了一杯挂耳咖啡,听着他洗澡的水流声,不觉又在出神。

当年买这个房子的时候,我想要买公寓。

当时的我觉得公寓才是高级白领的标配,那是我向往的生活。

他却说公寓住起来不舒服,且没有升值空间。

那时候的他从来都不会考虑我的意见,不过而今的我,倒是有些感谢他当时的决定。

也许是住得舒适,也许是因为某些不值得留恋的回忆,十年来,我一直住在这里,甚至连密码都没有变。

这几日,尤其是发生昨晚的事,让我开始考虑是否要换个地方生活。

毕竟这里,离我公司也并不近。

“小宁。”

陆志泽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随着声音转头看他,他已经穿戴整齐,连发丝都一丝不苟。

这才是我熟悉的他。

在这个与他一起生活了六年的地方重新看到他,真的恍如昨日。

“陆总,你该给我一个交代。”

他举步走过来,取走我手里的咖啡兀自喝了起来:“你花钱去睡一个替身,直接来睡本尊不好吗?”

我被他说的脸颊燥热,支棱起来的伪装七零八碎,溃不成军。

原来哪怕是到了如今,我在法庭上唇枪舌剑,却依然不是他的对手。

他捕捉到我眼里的慌乱,轻笑道:“小宁,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重新在一起。”

我突然变得愤怒,不想再控制自己的情绪,凭什么他还能在我面前,宛如恩赐的说出这句话。

“陆志泽,你混蛋!”

我拿起身边的抱枕向他摔去,却被他稳稳的接在手里。

他放下抱枕朝我走了过来,将我拥入怀中,轻声叹息:“小宁,问问你自己的心,你真的不想要我吗?”

我气急了,反而笑了:“好啊,在一起不是不行。你要搬过来,像当年我照顾你一样,好好照顾我。”

“洗衣做饭,呵护备至。陆总,你做得到吗?”

我心里的恶魔突然控制不住地冒出来,他既然自己找上门,为什么不趁机好好折磨一下他。

我咬牙切齿的看着他,想要为自己出口气。

我已经失去过,不会巴巴地再贪恋他,所以可以为所欲为。

他轻笑出声,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小宁,你还是这样孩子气。”

我是没有骨气的,我忘不了他,甚至他曾经送我的东西,我都视若珍宝。

离开他之后,我悲惨地发现,我失去了爱上别人的能力。

仿佛被他看破了心里的小心思,我恼羞成怒,用力推开他:“陆志泽,你凭什么觉得事到如今我还是非你不可?因为思量和你像?那不过是他带着跟你相像的脸对我百依百顺,让我觉得舒服。”

二十多岁的时候在他身边受气,如今再也不会了。

陆志泽看我像只跳脚猫,依旧无动于衷,只淡淡地说:“如果你真的想,我就过来照顾你。”

一夜宿醉,第二日工作起来就有些疲惫。

当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的时候,看到了穿着藏青色真丝睡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陆志泽。

他听见开门声转头看了过来,招呼道:“回来了?饿了吗?饭已经做好了。”

我看向他身后的餐桌,上面摆满了丰盛的菜肴,不禁有些惊讶,陆志泽居然会做饭?

还没待我问出心中的疑惑,便看到一个围了围裙慈眉善目的阿姨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看到我朝我笑道:“是陆小姐吧?饭菜做好了,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要是口味上有什么不满意,我下次再改。”

我连忙笑道:“没关系。”

吃完饭阿姨又收拾了房间才跟我们告辞。

我看着在沙发上悠闲的看着电视的陆志泽,终于可以发作:“陆志泽,我是要你照顾我,谁让你帮我请个阿姨来?”

陆志泽没有理会我,专心地看着国际新闻,随口道:“只要结果是一样的,用什么手段重要吗?”

我关了电视,恼怒道:“你这样不算,请你收拾你的东西,离开我家。”

他有些为难地看着我:“一定要我亲自做吗?”

“不做也行,那就请你不要再出现。”

他叹息:“小宁,我能给你的,比这些细枝末节要多得多。”

我冷笑:“陆志泽,你怎么做到的可以如此不要脸皮,怎么可以做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好像中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目光暗了暗,没再说话。

估计从未有人这样跟他说话,包括从前的自己。

我没理他,打开门靠在门边看他,眼里的意思一目了然。

他与我对视了片刻,走了过来。

“把你的东西也带走。”

他完全没有在意我的话,径直向我走来,抬手关上了门。

在我错愕的目光里,轻笑:“我做就是了。”

我完全没有料到他是这样的反应,这不太像我印象里的他。

尽管我和他在一起六年,都没有看到过他的这一面。

我不置可否,跑到房间拿出一床被子扔在沙发上,进到卧室关了门。

既然他要赖着不走,那就井水不犯河水。

我看到他的脸,心里就像堵了一块大石头。

可是他就像一团棉絮,捶上去软软绵绵的,让人无处发泄。

怎么也忘不了四年前,他跟我说分手。

我一遍一遍的电话打过去,那边始终是无人接听,任凭铃声一遍一遍的响完。

我又给他发信息,问他我哪里做得不够好,那一条条消息却也好似石沉大海。

他就这样凭空消失在我的世界。

越想越气,我索性打开门冲他喊:“陆志泽,给我倒杯水。”

不是想待在这里吗?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当日的仇怨总归要了结一下。

他正在沙发边上整理我给的被子,听到我的话转身看我。

我一瞬间感觉鼻子有点酸涩,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男人,何必要在我这里委曲求全?

“陆志泽,你爱过我吗?”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这句话就脱口而出。

可是问完我的脑海里浮现的是思量那张稚气未脱的脸。

好愚蠢的问题,哪怕是都三十岁了,在他面前,依旧会这样愚蠢。

“算了,突然不渴了。”

没等他回答,我匆忙关上了门,像一个溃败的逃兵。

不一会门口响起敲门声,陆志泽端着水杯站在我的门口。

我接过水杯嘲讽道:“陆总,你这又是何苦?”

“小宁,你用心去想你刚才的问题,你会得到答案。”

他没有在意我语气里的讥讽,平淡又诚恳的说道。

“我用心想?我想了四年都没有想通你当年为什么会那么绝情。不如,你直接告诉我?”

看着我眼里的怒火,他伸出手,想要安抚我的脸。

我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手。

他放下手叹息:“小宁,我是为你好。”

我“嘭”的一声关上了门,实在是不想再看他这张脸。

想到他就在外面,我心中的郁结迟迟无法散去,索性拿起电话叫来了思量。

我承认我就是故意的,故意恶心他。

谁让他先来膈应我。

思量来的时候,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陆志泽,忐忑地问:“姐姐,这位是?”

我看了眼正在冷眼看着我们的陆志泽,无所谓地说道:“刚请的保姆,你不用在意。”

看出思量还是在陆志泽冷厉的目光里浑身不自在,我拉着他进了房间。

不一会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我打开门,看到了沉着脸的陆志泽。

“陆玉宁,你出来我们谈谈。”

他叫我陆玉宁,他在生气。

他一向如此,真生气的时候,会连名带姓的喊我。

我以前听到他这样喊我会很害怕,可现在的我不在乎。

“没空。”

我说完这两个字就要关上门,却被他挡住了。

三月春风似剪刀,他的声音,比三月的春风还要冷:“陆玉宁,你现在敢关上这扇门,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他的声音不大,也没有多少波澜,却让我不寒而栗,几乎不假思索地妥协道:“你等一下,我马上出来。”

原来他真的发起火来,我还是会害怕。

我安抚了一下思量,再开门出去的时候,他站在窗边背对着我开着窗户吸烟。

他很少抽烟,在家里的时候更是几乎不抽。

听到我走近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看着窗外淡淡开口:“陆玉宁,那个男孩跟你有仇吗?”

他淡漠的声音听在我的耳朵里犹如一道响雷劈得我脑子嗡嗡响,怎么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呢?

我正在犹豫着该怎么回他,又听到他说:“让他立刻离开,陆玉宁,我给你足够的耐心,不代表我对别人也有耐心。”

我没再说话,回到房间给了思量一叠钱让他离开。

看着思量离去的背影和陆志泽满意的眼神,我心里憋屈得直想流眼泪。

我也不想再控制自己,哽咽着问他:“陆志泽,事到如今,你凭什么管我?凭什么这么对我?”

他有什么立场管我?

看着我眼里泛着的泪花,他的表情终于缓和,叹息道:“小宁,你要乖一点……”

我没等他说完,转身回了房间,砰的关上了门,把他的话也关在了门外。

我一个人住久了,养成了一些恶习。

譬如说早上起床蓬头垢面的去厨房,烤点面包片,热上牛奶,或者煮个鸡蛋,然后再去洗漱。

所以当我打着哈欠看到在厨房里忙活的陆志泽时,惊得忘了闭上嘴。

直到他微笑着冲我打招呼:“早。”

我逃命似的跑回自己的房间,直奔浴室的镜子,看着镜子里蓬头垢面的自己万分懊恼。

不过我并没有太多的时间沮丧,因为早上的时间一向紧张。

等我梳洗完重新走出去的时候,他已经坐在餐桌旁等我:“快来吃早餐。”

餐桌上摆着一杯牛奶,几个水煮蛋和切片面包,也没什么新花样。

我坐过去喝了口牛奶,又拿起水煮蛋来吃,才发现四个鸡蛋有三个煮裂开了,蛋白从破碎的壳里跑出来。

我嫌弃地看着他,他却不以为然,挑了两个相对好的给我,说道:“第一次煮,怕煮不熟。我记了时间,明天一定可以煮好。”

说完他又帮我剥了壳,放在我面前的盘子里。

原来,他也可以如此体贴。

下班回来他做了一桌子菜,看起来倒是十分不错,还开了一瓶红酒。

他可能是第一次做饭,一向沉稳的人难得表现出几分雀跃,迫不及待地让我品尝。

我也确实饿了,接过他给的筷子,挑了一块辣子鸡。

说实话,味道是不错的,可能是没掌握好火候,鸡又有点老,那鸡肉在嘴里实在嚼不烂。

无奈放弃鸡肉,又去挑其他的,结果不是糊了就是咸了,总归一桌子菜,没几个能吃的。

陆志泽有些歉意地说:“要不我给你煮泡面吧,我煮泡面很好吃。”

煮泡面还分手艺?

心里这么想,嘴上还是答应了,我可不想委屈自己的肚子。

他又跑到厨房去忙活,我坐到沙发上打开一部动漫看。

不一会他就煮好了,端着两碗泡面朝我走过来。

递给我一碗,坐到我旁边问道:“最近有什么好看的吗?”

“嗯,这部特别好看,我都看了三四遍了。我给你调出第一集,你从头开始看。”

说完我就要去拿遥控器,却突然顿住了。

这样的场景太过熟悉,好像回到了六年前,我经常给他安利喜欢的动漫,央求他陪我看。

和他一起生活的六年里,我爱上了他喜欢的咖啡,他也经常陪我看我喜欢的动漫。

原来我们早已在彼此的生命里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见我没有动,他探过身取走遥控器:“好看的话,就陪我从头看吧。”

随着剧情的进展,我渐渐忘记了别扭,两个人一起呲溜着泡面,一边讨论着剧情。

仿佛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吃完他也没有着急收拾,拿了两杯红酒过来边看边喝。

不知不觉夜已深沉,我也迷迷糊糊有些醉了。

醉眼看美人,此时的陆志泽在我眼里格外的好看。

我承认我是有些贪恋他的美色,不然当初也不会半推半就随了他。

他依旧在认真看剧,我却在痴痴看他了。

感受到我的目光,他却没有动,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好看吗?”

我喃喃着:“好看……”

他转过头来挑起我的下巴:“你也不错。”

说完他的唇就印了下来,嘴巴里还带着红酒的香涩。

我一边贪恋着他的吻,一边敲打着他的胸膛,朝他撒起酒疯来。

他也不躲,打横抱起我放到了床上。

我开始推拒他:“别……我还没洗澡……”

一向有轻微洁癖的他却不以为意:“等下我帮你洗……”

果然,喝酒误事。

清晨的闹钟把我从睡梦中唤醒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

只是另一只枕头的凹陷,显示着他并没有离开多久。

应该是做饭去了,我在心里有些得意得想。

心里的愉悦也不知不觉漾到了脸上,只是我自己没有丝毫察觉。

起床洗漱完,他果然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依旧是鸡蛋牛奶面包,只是今日的鸡蛋煮得极好。

满意地吃完饭,他把我送到门口,妥妥的当家小媳妇。

“陆志泽,要不我养你吧。”

那时候的我有些自负地想,以我如今的能力,也能让他过上不错的生活,能跟他身份互换,给我的心里带来极大的满足感。

他笑着把包递给我,答应着:“好啊。”

我没有想到的是,我即将迎来当头棒喝,让我清楚我与他之间的差距。

努力了这么久,向上攀爬了这么久,我以为我已经站得足够高,至少可以跟他并肩。

却没想到,我与他,依旧是云泥之别。

这是从出生就注定了的,任我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

那日,我迎来了职业生涯中最大的一个案子,涉及娱乐圈。

我的委托人是号称娱乐圈第一狗仔的大伟。

他爆料知名艺人许文林有龙阳之癖,并且从酒吧带回住处奸淫,把对方搞得浑身是伤。

并附上图片为证,被许文林以诽谤罪告上法庭。

这种事,本就是一场资本角逐,我也不是不懂规矩,不过是走个过场。

可是我在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突然改了主意。

纵然戴了鸭舌帽,我依然认出那照片上的少年,就是思量。

我立刻给思量打电话,他的声音比往日低沉许多,依旧唤我:“姐姐。”

“思量,你没事吧?我想见你。”

“我有点累,想在家休息。”

“我看到了照片,你难道不想为自己讨回公道吗?我是律师,我可以帮你。”

他沉默了一会,突然认真的一字一句对我说道:“姐姐,你能不要管这件事吗?”

我很惊讶他会是这个态度:“为什么?”

“姐姐,你不会赢的。”

我突然轻笑起来,颇有些自负地说:“思量,你要相信姐姐,姐姐办过的案子,还没有输过。”

他沉默良久,终于答应过来见我。

我从思量那里详细了解了案情,并录了音。

又带他去做了分泌物检查,一切似乎都很明了。

许文林的律师是业界大佬李广军,但是在我手里败诉过两次,所以也不足为惧。

一切看似万事俱备。

可我万万没想到,庭审的第二天,思量推翻了他的全部证词。

“我和许文林是情侣关系,但是他不想让大家知道他的性取向,所以我们都是秘密交往,至于我身上的伤,也是喝多了酒自己碰的。”

“你说什么?”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说出了让我更震惊的话:“我昨天会在法庭上作伪证,是受陆玉宁律师的指使,她知道我缺钱,就许诺事后给我很多钱。我原本答应了,可是我爱许文林,受不了良心的谴责。”

我一时太过惊惧,从未想过会发生这样的变故,对他吼道:“你在胡说什么!”

“肃静!”法官敲响了法槌。

与此同时,李广军出示了一份更为重要的证据,我和思量的照片!

照片上我脸颊绯红,眼神迷离,与他之间更是暧昧不清。

我感觉头有些晕,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鲜少有在法庭上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可此时的我,脑子就是一片空白。

听审席上开始躁动,那里坐着的,大部分是许文林的粉丝。

“肃静!” 场面陷入混乱,法官中止了庭审。

我从法院走出来的时候,外面堆了一堆人,都是许文林的粉丝。

我无疑惹毛了他们。

他们嘴里咒骂着污言秽语,我不想听,我的车就在不远处的停车位上,我想赶紧回到自己的车上。

可是我在他们的推搡下举步维艰,那短短的路程,竟似没有尽头。

有一些过激的人开始拿东西砸我,离我近的开始撕扯我的衣服。

我第一次感觉到惊慌失措。

从未想过那些明星的粉丝会如此疯狂,还在法院门口,他们就要把我生吞活剥。

拥挤的人潮包得我透不过气,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浸湿,我感觉自己在愤怒的喧哗声里失去了听觉。

就在我抱着头手足无措的时候,看到前面有一个人在一众保安的保护下推开人群疾步向我走来。

那个身形挺拔,步履坚毅的人,不是陆志泽又是谁?

他在人群中宛如神祇一般向我走来,却在看清我的狼狈以后有了明显的急促和慌乱。

他大步走到我身前,将我护在怀中,带着我冲出愤怒的人群,上了他事先准备好的车。

我头发凌乱,狼狈不堪地躲在他怀里,终于觉得安心,渐渐哭出了声。

他轻抚我的背,安慰着:“没事了……没事了……”

怎么会没事?

我是律师我很清楚,如果罪名坐实,我不但会被吊销律师资格证,还会因妨碍作证罪被判刑。

而目前的局势,显然对我很不利。

陆志泽把他的外套披在我身上,拥着我回了家。

我披着他的外套蜷缩在角落里,愣愣地发呆,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他在我身边蹲下,手附上我不断颤抖的手:“小宁,别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他的手心温热,有抚慰人心的力量。

我看着他的脸,瞳孔开始有了焦距,带着哭腔喊他:“陆志泽……”

他上前拥住我,安抚道:“我在……”

陆志泽拿热毛巾将我擦洗了一番,又把我抱到床上,从后面拥着我。

他的怀抱温暖,我好似被抽空了力气,一动也不想动。

陆志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宁,我一会可能要出去一下,临走前我想跟你确认一件事。”

此时此刻我十分不想陆志泽离开我,转过身搂着他,将头埋在他怀里,闷声问道:“你要去哪里?”

他却不答反问:“小宁,你是想拿回律师资格证,还是安心做我的陆太太?”

他的话信息量太大,我一时有些懵,抬眼看他。

他在我额头上落下一吻,继续说道:“如果选择做我的陆太太,便安心在家相夫教子,外面的风雨,我替你担。”

我当然想要保住律师资格证,可是成为陆太太,是我从20岁就开始做的梦。

所以我毫不犹豫的回道:“我都想要。”

这算是因祸得福吗? 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我咧开嘴冲他笑了起来。

他亦摸着我的头轻笑出声:“还是这样贪心,这样孩子气。”

“你知道的,那是我那么多年的努力换来的。”

成为陆太太对我来说美好得有些不切实际,而律师资格证是我唯一能切实抓住的赖以生存的东西。

“好,那我就都给你。”

我突然因为他的这句话而变得安心,因为我知道,我的律师资格证保住了,他说到就一定能做到。

可是成为贺太太,我不敢奢望,甚至逼迫自己不要去想,没有希望就不会有失望。

陆志泽出门前不放心的叮嘱:“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

我点了点头,他又俯身亲了一下我的额头才离开。

这一天,过得好像一场梦。

意料之中,我被网暴了。

我看着那些颠倒黑白的话,气得咬牙切齿的跟他们理论,却被骂水军。

我在网上义愤填膺的舌战群熊(狗熊),直到一双好看的手拿着鼠标给我关了电脑。

“你干嘛?” 我不满的冲他嚷嚷。

外面下着雨,他刚回到家,带着一身水气:“夏虫不可语冰,你有那个时间不如给为夫做点吃的。”

“是是是……”

我被那“为夫”两个字软了心,笑意盈盈的进了厨房。

这段时间我缩头乌龟一般躲在家里,陆志泽倒是开始忙碌起来。

没几天,网上炸开了一则消息,艺人许文林行事不端,男女通吃,奸淫未成年少男少女被抓入狱。

我吃惊的盯着这则消息,又看了一眼旁边风轻云淡喝着咖啡的男人,惊讶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没什么,只是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罢了。”

我冲上去抱住他,他一个不稳咖啡洒了满身,嗔怪道:“小宁!”

我厚着脸皮应着:“嗯?我在……”

说罢吻上他的唇,将他未说出的话堵在嘴里。

他对我的身体一向没有抵抗力,不一会就开始呼吸粗重……

说来最近因祸得福,喜事连连。 我怀孕了。

一想到是和陆志泽的孩子,就感觉幸福的头晕目眩。

我回家做了一桌子菜,把那张报告单放在他的碗下,期待着他的反应。

从来没有如此明确地感觉到,我和他会有未来。

陆志泽回来的时候,我正喜滋滋地坐在沙发上,摸着肚子翻阅孕期知识。

他见到我,有些惊讶地问:“今日这么高兴?”

我迎上去,揽过他的胳膊,娇笑:“累不累?”

他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你中彩票了?”

可能是比中彩票还要高兴的事。

我坐在饭桌旁,看他洗完手一步步向我走来,心里突然有些紧张。

他看到了那张报告单,好奇的拿起来仔细看。

然后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你最近没在吃药?”

六年前,我按照他的叮嘱,长期服用避孕药。

可是这次他出现的突然,我没有准备。

我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我在心里盘算:就算他不要这个孩子,我也一定会生下来。

他看了一眼我阴沉的脸,慢悠悠地把报告单放回桌子上:“看来,婚礼要抓紧办了,不然肚子大起来,穿婚纱不好看。”

他总是这样,不动声色的,说出的话却能引起惊涛骇浪。

他看着张大了嘴,一脸不可思议的我,依旧云淡风轻:“先吃饭吧,这件事交给我。”

直到他夹了一筷子菜塞到我大张的嘴巴里,我才回过神。

第二天我正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拿ipad翻看着育儿知识,手机响了。

我拿起手机,看到“陆志泽”三个字不断闪烁跳动。 接起电话,我用幸福里透着甜腻的嗓音问他:“干嘛吖?”

“晚上出来吃饭吧?在家闷了那么久。你准备一下,我下班来接你。”

是在家闷得够久了,难得出门,我精心打扮起来。

陆志泽的车,是一辆改装过的阿尔法,从外面看平平无奇,内里却造价不菲。

“你这是要在车上装个办公室啊?”

他但笑不语,伸长手臂将我拥到身边:“今天做什么了?”

我脸上扬起幸福的笑:“在学习怎么才能养好你儿子。”

他听完亦轻笑出声。

他带我来到一个会员制的西餐厅,许是时间尚早,里面并没有多少人。

这餐厅装修精致,线条硬朗,连灯光都是精心设计,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看我没见过世面般东张西望,他突然说:“外面有个露台,能看到南京的夜景,景色不错。”

陆志泽说不错的地方,自然不会错。

“我去看看。”

我颇有些期待的往外走,他却没有跟过来。

不一会,我又神秘兮兮地跑回来拉他:“陆志泽,外面有人求婚哎。”

“是吗?”

他挺配合地跟着我往外走。

外面的露台上铺满了红色的玫瑰花,中间用蜡烛摆成一个心形,两边是硕大的LED灯牌摆成的“merry me”,天空里漂浮着气球和闪烁的霓虹灯,将整个露台衬托得浪漫温馨。

露台的门是关着的,我趴在玻璃门上赞叹:“好浪漫啊。”

“确实不错。” 说完他拉着我就要往外走,我连忙往后缩,一边去打他的手:“你干嘛?人家的求婚场地,别给人家弄坏了。”

那满地的玫瑰花,踩上去还不晓得成了什么样子。

他却没管我:“小宁,你看,下雪了。”

外面细密的雪花,在霓虹灯的照耀下纷纷扬扬地洒下来,仿佛老天洒下的祝福。

好美好美,我一直喜欢看下雪,尤其是灯光下的雪。 我有些痴了,任由他带着我走向露台的中心。

一圈圈蜡烛围成了一个心形,将我们俩围在中间。

昏黄的灯光下,漫天的雪花里,我爱了十年的男人低头看着我,从兜里掏出一枚戒指戴在我的手上:“小宁,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痴痴傻傻的看着他,忘了反应。

直到他拿手刮我的鼻子:“你傻了?”

我戴着哭腔喃喃地问:“陆志泽,这里……”

他接过我的话:“嗯,找人布置的,还不错。”

我喜极而泣,对他不依不饶:“求婚都是要跪下的,哪有你这样的?”

他轻笑着把我抱进怀里:“你戴上了我的戒指,就是同意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过美好,就好像一场美梦。

美梦易碎。

我在楼下的花店哼着小曲,挑选鲜花的时候,身后响起一个陌生的女声:“你就是陆玉宁?”

我转身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我是陆志泽的未婚妻。”

我脑子里发出一阵轰鸣,不由自主地仔细打量她。 她看起来应该比我小,一张不算惊艳的脸上带着自信从容。

“我们聊聊吧。”

我带着她来到附近的一家咖啡厅。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突然说:“陆玉宁,你让我相信,人是可以靠脸吃饭的。”

我的手在桌子底下紧紧握着,指甲仿佛扣进血肉里,声音却平淡无波:“你是说,陆志泽喜欢的,仅仅是我这张脸?”

她不置可否:“你们俩在一起那么久,他喜欢你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没有你这张脸,他当初看都不会看你一眼,更不会发生后面的事。”

她的话,我无从辩驳,我还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陆志泽眼里惊艳的神色。

她不顾我的难堪,淡然开口,字字珠玑:“但是光靠一张脸是不够的,以你的家世,是进不了陆家的门的。”

我心里兵荒马乱,面上却犹自逞强:“若是我毫无威胁,你又何必来找我?”

她喝了一口咖啡,轻笑:“你说得对,他悔婚了,代价不小,他也会被踢出董事局。你可以嫁给他,但你嫁不进陆家。”

我听完她的话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他竟为了我,做到这一步。

可还是有一丝丝小确幸从惊涛骇浪里涌出来,他果然没有骗我。

“你不必高兴得太早,他是天之骄子,纵使被你拉入俗间,你猜他能坚持几年?”

说完她抿了一口咖啡,目光带着压迫,直直地看着我:“你难道不好奇你之前的案子是怎么回事吗?你难道从未想过它从头至尾就是冲着你来的?”

我听完心里嘭的一声,血流加速,颤声问道:“是你做的?”

她无所谓地笑笑:“只是为了给你个教训,陆志泽如今的实力,当然可以保得住你,可是再过几十年,当他变得平庸,你觉得你们还可以安稳度日?”

“只是为了教训我,就牵扯出那么多人?”

她更加无所谓地说道:“那些人也不算无辜。”

他们这些人,凭什么就可以掌握别人的命运?

我心里升起一些恨来,冷冷地看着她:“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像烂俗小说里的情节,给我钱让我离开他?”

她不屑地笑了笑:“你我都不傻,知道陆志泽的身价。我是要你明白,他曾是陆家的掌舵人,呼风唤雨的人物。他现在爱你,可以为你忍受平凡。可是几十年后呢,当爱意消磨,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会不会怨你?”

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让我冷得浑身发颤,头脑却越发清明。

她说的没错。

我看着她从容不迫地喝着咖啡,纵然一张脸并不惊艳,却让我自惭形秽。

“你现在离开他,还能成为他心里的白月光。”

“你呢?就装糊涂让他心里想着另一个人陪他过一辈子?”

她无所谓地笑笑:“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这就是优渥的家世培养出来的格局和豁达吗?

她已经不在管已经说不出话来的我,接着说道:“你知不知道,四年前,陆志泽曾经想要娶你?”

我震惊地看着她,呆若木鸡。

她很满意我的反应,继续说道:“你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就能进陆氏集团法务部,你觉得你靠着陆志泽拿到了人生的快速通行证是吗?”

她有些不屑地看了我一眼,接着说道:“你难道不知道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陆老爷子纵然身体不好,他可以纵容陆志泽养一只金丝雀在集团,却不可能坐视他深陷,当他回家提出要娶你的时候,陆老爷子就决定要动你了。”

“你知道如果陆老爷子动手,你的快速通行证只会害得你永远趴在社会的最底层,连如今的身份地位都不会有。这些年陆志泽暗中推着你往前走,你已今时不同往日,该好好惜福。”

“何去何从,你回去好好想想。”她说要便拿起包走了,只留下我呆坐在原地,久久缓不过神。

我木然地回到家,心里百转千回,没了主意。

眼看着幸福触手可及,那个做了十年的梦就要梦想成真,难道真的要放弃吗?

陆志泽正围着围裙,拿着菜谱在厨房里忙活,听到开门声,头也不回地冲我打招呼:“回来了?”

我走进厨房,倚在门框看他:“陆志泽,你不该做这些。”

他闻言回头看我:“放心,有了上次的经验,我这次应该可以做好。”

说完他把我往外推:“里面油烟大,你先去休息会,饭好了叫你。”

我坐到沙发上,看着茶几上事先准备好的橙汁,眼泪噗簌掉下来。

原来,我真的是在耽误他。

一整晚,我都寸步不离地粘着他,一声声地唤他:“陆志泽……” 我一遍又一遍的叫着他的名字,害怕以后再也叫不到他。

“陆志泽”多好听的三个字啊,因为爱他,连着这三个字里的每一个字,我都爱。

他好脾气地应着,没有一丝的不耐烦。

临睡前,他突然推开紧紧搂着他的我,蹙眉问:“小宁,你有心事?”

我朝他笑了笑,眼泪却差点流出来,赶紧再次把头埋进他怀里,闷声道:“陆志泽,你要是没这么有钱该多好啊。”

他听完笑了,胸膛一颤一颤的:“有钱有什么不好?”

“你的钱太多了,多到让我无论如何努力都配不上你。”

“那我就不要那么多钱,让你可以轻而易举的够到我。”

我听完心里愈发酸涩,突然仰起头看着他,认真的问道:“陆志泽,你当年,究竟因为什么突然离开我? ”

他轻抚我的脸叹息:“小宁,当年我别无选择。那时候志杰刚刚回国,陆家别无依仗,我脱不开身,又害怕耽误你。”

他的眼眸暗了暗:“对不起,小宁,我曾经真的.想要放弃你。”

“那后来呢?后来为什么又回来找我?”

“我当年决绝的离开,以为你会因为恨而放下我,好好生活,这些年我一直在观察你,也在暗中为你铺路,直到那个叫思量的出现在你身边,我才明白你从未放下过我,我的心里也嫉妒得发狂,恨不得让那个男孩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原来,我那么快能在圈里声名显赫,不是因为我的努力,更不是因为我多有天赋,而是因为他在暗中推波助澜。

原来这么些年,他从未真正离开。

可是陆志泽,这一次我要离开你了。

我如果不辞而别,你可不可以不要恨我? 我自私的不想让你忘记我。

我埋在他的怀里,眼泪再也止不住。

其实我和他之间差的不仅仅是钱,而是身世,从出生就改变不了的身世。

我偷偷卖掉了他给我买的车,托人在大理的洱海边买了一套带院子的房子。

又把事务所转了出去,打点好一切,我离开了南京。

离开了这个生活了十年的城市和那个爱了十年的男人。

离开前我买了一辆奔驰c旅,从南京一路走走停停,开到了大理。

我没有继续做律师,连在大理的房子,都不在我的名下。

我怕陆志泽找到我,不敢留下任何信息,直到孩子出生,是个男孩,我给他取名“思君”。

陆思君。

一眨眼,思君已经两岁了,隐约能看到陆志泽的模样,我喜欢在哄他睡着以后,盯着他看。

思君喜欢玩泥巴,捉虫子,逗蚂蚁,我并不约束他,让保姆在旁边看顾,任他玩闹。

大理的日子过得很悠闲,我在小院里种了一些花草,无事便在院子里晒太阳。

这天我像往常一样,躺在花园里的躺椅上,用看了一半的书盖住脸闭目养神,突然听到院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是思君吗?”

思君奶声奶气地问:“你是谁啊?”

“我是你爸爸。”

我的心脏跳得极快,快速起身往院外跑去,却在手碰到大门的时候突然顿住。

久别重逢,不知不觉我已泪流满面。

我跑回房间,对着镜子整理了妆容,又挑了件刚买的裙子,看着镜子里容光焕发的自己,才满意的地了门。

他正蹲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思君说着话,听到声音抬起头。

我终于又看到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忍住想哭的冲动,我朝他咧开嘴笑了。

他嘴角亦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抱着思君站起身,轻声唤我:“小宁,好久不见……”

仿佛他只是出差归来,仿佛这两年我从未离开……

好久不见,陆志泽……

「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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