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等待跟你重逢的十五年以来,我没有一天,不去想我们两个之间所发生的每一件事情。
我不禁会在心里面问我自己,这样的自己,是不是在这无数交错循环的时空之中,早已发生过千万次。而每一次,我都会像现在这样,无可救药地爱上那个来自未来,想要改变这一切的你。每一次,你都会像现在这样,不论你怎么努力地想要说服我,去相信你所说的未来,用尽了一切方法,到最后,你还是无法阻止那一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然后每一次,我都会为了再见你一面,而从过去来到了这里,以王诠胜的身份,再一次的爱上你,然后每一次,你又会因为我的离开,为了再见我一次,又从现在,回到了过去。
每一次,我跟你之间,就这样在不同的时空,一再不断地重复交错,不断地一再循环着,永远都不会有结束的时候。”
——《想见你》台词
生命之轮不停转动,我们在如出一辙的剧情中一次次经历相似的故事。有人管它叫命运,有人称它为业力,当不断经历同样的剧情,想冲破所谓的宿命,往往让人精疲力尽却无能为力。电视剧《想见你》里,男女主角无数次穿越时空的轮回却无法改变结局的困境,告诉我们什么?而当放下对结局的控制与救赎的心、选择相信个体的生命力量,我们又从中读取了怎样的密码?
这部可以从多个层面看待的台剧,就先从这份不灭之爱说起吧,或许之后我会另从其他角度写文。
时空恋人
“有些喜欢能够穿越时间,依然来到你面前。”
——《想见你》片头书页
会不会有这样一个人,你们就像生生世世的灵魂伴侣、传说中的双生火焰,无论在在哪个时空都会注定相遇,然后在对视的那一秒,认出彼此,从眼神望进心灵深处,激起一片似曾相识的波澜,世世不分开。
寻找对方的强烈情感,推动命运之轮的旋转,对方的存在让生命得到滋养并绽放。《想见你》里描述的,就是这样一种理想之爱,人们不管它是否存在,却被它感染。两个人在流动的时空中,没有一个人停下寻找对方的脚步,相聚、分开、再寻觅、重逢后再分开,不断经历相识、相爱与离别,卷进深刻之爱的旋涡,沉溺其中,如上瘾一般。
世间难寻的情感,让黄雨萱在王诠胜离开两年后依然念念不忘。记忆多美好,现实就有多心伤,他成为她心中的完美“神像”,被无限美化。在这里,我们遇见了海王星的灵魂之爱。
无条件的爱让人沉迷,它像梦一样,分不清是真实还是梦幻。它又有无尽的吸引力,让人忍不住投身其中,为爱做出牺牲且无怨无悔,似乎在这当中,两人的感情得到升华,成为跨越时空的奇迹。
海王星的灵魂之爱,在梦境与清醒间穿梭,在人间天堂和失落现实中切换。
受害与救赎
人有牺牲与救赎的渴望,这种渴望由海王星的能量代表。宗教中说,神依照自己的样子创造了人,从而人有了神性。拯救者的顶端是救世主,而在普通人的潜意识中,总有那么一部分,希望自己能像神拯救自己一样,拯救他人,这渴望,来自万物同源的感同身受,源于对净化罪恶与缺陷的意识。
莫俊杰对陈韵如的暗恋,是对和自己境遇相似的女孩子的“同病相怜”,他关心她、想对她好、保护她就如同爱护那个也曾对世界失望的自己。他曾是这个世界的受害者,陈韵如唤起了他的拯救之心。
“每次看着你一个人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有点懂,你为什么总是让自己是一个人。因为曾经我也跟你一样,总觉得不会有人懂我,不会有人在乎我心里在想什么。不管我多么用力地喊着,都不会有听见我的声音。”
——莫俊杰 独白
黄雨萱多次穿越回陈韵如的剧情,她想改变故事的结局,她想拯救遇害的陈韵如、拯救入监又自杀的莫俊杰、拯救刚重逢却又逝去的李子维。她手握穿越时空的随身听,欲扭转另一时空的情节走向。
海王星能量的阴暗面中,有对世间的幻灭感、产生失去与受伤的感觉。脱离个体生命的束缚坠入虚空,大概会轻松很多。陈韵如像个隐形人,她觉得自己被忽略、被抛弃,是没人在意的“多余的人”。她孤僻话少,戴着耳机,看上去脆弱且好欺负。她成为加害者的目标,成为受害者。
“我在遗憾的青春中渐渐凋零,我在失落的荒原中学会了哭泣,我在扮演自己的过程中丢弃了我自己。我在心里最深处那关着灯的房间,吟唱着只有自己才能拥抱自己的情歌。”
——陈韵如 日记
海王星是敏感又脆弱的,也是无私与救赎的,我们或许在冥冥之中感受到什么,将他人或自己“神化”。拯救某个人?很可能还心怀地球苍生。受害者和拯救者,是海王星的不同面向,它能在一个人的身上同时表达出来,也可以在人际关系里被双方分别呈现与调换。
打破循环
1993年上映的电影《土拨鼠之日》里,主人公的时空停留在不断重复、无法向前的同一天。每天早上闹钟一响,便又回到头一天的情境。这部经典电影描绘了人们如何被困在特定的模式,这个模式一再出现,成为生命缩影,同时也暗藏突破限制的钥匙。
相似的,《土拨鼠之日》的闹钟成了《想见你》中的磁带,伍佰的《Last Dance》是穿越时空的时光机,带着男女主人公循环在同样的剧情。时空的交错循环是一种象征,暗示打破结局要面对的困境,隐藏了只有尊重和激发个体的自由意志、才能打破循环。
在格伦·佩里的书里,人的自由意志触发形成业力模式,模式导致的结果激活自由意志的新一轮循环,如不在意识上进行觉察与改变,惯性模式将成为“宿命”,不断在人生中重复。黄雨萱穿越回陈韵如的人生,内向孤僻的陈韵如不停感受到落差——受欢迎的黄雨萱与不被喜欢的自己。为了讨好别人,她在扮演黄雨萱的过程中丢失了自己,使原本就压抑的自己更为沉重。打破循环的方式,就是让陈韵如接受本色的自己,而不是在扮演他人中迷失方向。
“我在昏迷的时候,梦到了另一个我自己,她在梦里跟我说,我会那么想要从世界上消失,不是因为我对世界太失望,而是因为我对世界有太多的期望。她还说,其实我比谁都清楚,能被一个人放在心上,从来不是理所当然的事,不管那个人是谁,是家人,还是朋友,都是非常难得,应该要被好好珍惜才对。”
—— 陈韵如
全然接受自己并珍惜他人的关心,“受害者”对爱的渴望、对他人的同理心被激发,陈韵如可能在她以后的岁月中成为最容易感受并播撒爱之光亮的人。而对黄雨萱而言,相信陈韵如的自由意志并放开拯救他人的执念,“放手”这个动作带来海阔天空。
海王星描绘了超越尘世的美好,也无情抖露出物质世界的苍白,当摘下美化现实的滤镜,我们在失望中认定生命毫无意义。海王星的世界里,人们感受到作为个体生命的限制,小我的力量被消融与吞噬,但当我们把自己交托出去、放下对事情的控制、融入神秘广阔的宇宙意识,便得以体验生命的奇迹。
臣服于宇宙力量、放下执着的那个当下,我们产生对失去控制的不知所措,也有一种小我的牺牲感,如同黄雨萱让莫俊杰毁掉那盘穿越时空的卡带,把自己和李子维的命运交托于未知。
穿越梦境
海王星变幻莫测,复杂神秘,它是我们在灵魂上的“合一”渴望,但同时也带来幻灭、丧失与悲伤。它脱离现实,是想象中的完美,我们消融在这样的梦境中,梦醒时未免心伤。但也正因如此,它才让人如此沉醉。
《想见你》的梦境转换和平行时空设置精巧,将“偶像剧”扩展到更宽阔的讨论空间,是它给予观者的礼物。我们站在超越现实的层面,用“上帝视角”观看命运间的纠缠流转,就看到,面对真实的自己以及整合个体生命,对于改变命运轨迹来说是很重要的。
“这一次我不会阻止你,也不会有想要拯救你的念头,这次我唯一会做的,是相信你。相信也许在你经历这一切的悲伤之后,会发现,你会那么想要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不是因为你对这个世界太过失望,是因为你对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期望。”
——黄雨萱对陈韵如说
一粒沙中有整个宇宙,神性在每个人的身体里。海王星教授的重要功课之一,是臣服于个体生命的渺小,将自己交托给宇宙,相信它的智慧,相信命运自有深意。
穿越层层梦境,我们看到一份不满足的爱,它循环在救赎、沉醉与小我的执着之中。对消逝的恐惧,萦绕着人类的心灵,而海王星的“去我执”,则让我们消散在对不同时空的缘分的抓取中。但同时,时间也在这里消融,留下的,是超越宿命的永恒之爱。
“原来时间带走的,就只有岁月。而我,却始终停留在原地。而你,却始终,也没有离开过。”
——黄雨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