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后,我被导师推荐到了现在的单位实习,实习期结束时,师傅跟档案室的人说“他档案不动,留下来”。就扣住了我的档案。
女朋友得知后勃然大怒,我若是留下,从此以后和她就长久的隔了半个中国,隔着电话勒令我马上打道回府,不然就分手。
师傅不为所动,“太好了,分手吧”。
我在师傅办公室坐了一天,晃得他不胜其烦,“给你七天假。”抓起电话安排行政给我订机票,“顺路去趟工厂,算你出差。”临出门又提醒我,“还有外包商,一起拜访吧。”
这老只狐狸。
向女朋友报告我将归故里的喜讯,苏玲玲在电话里拼命冷笑道:“你师傅能掐会算知道我要出差,我正在登机口排队登机,没空跟你讲。你等着,我三天就回来。”我郁闷的都要哭了。
忍不住抱怨师傅,师傅很是体贴的替我安排:“让行政替你定下班飞机回来好了。”我嘟囔苏玲玲三天后回来。师傅在电话里咆哮:“那你还等什么,还不去工厂,还不去谈合同,真当自己回去度假了!”挂断前听他恶狠狠的骂道“脑子都坏掉了”。这暴君。
我决定趁玲玲不在先见一见三哥,三哥大名黄宗生,是我的外包商,也是我的发小。但玲玲极不喜欢他,一谈起这个人,玲玲恨不得把脸上所有能皱起的部分全皱起来以示厌烦,“就没见过那么没劲的人,除了工作什么都不会,白长那么大的脑袋敢情是为了看的。你同他聊政治, 他不懂;你同他聊经济,他不懂;不懂还算是好的,不懂还装懂才可怕。啧啧。“
我觉得应该为三哥说句话,“术业有专攻。”
玲玲越发来劲:“什么专攻,那是常识好吗,好歹也是读过大学的人。”拉住我七岁的外甥,”小姨姨问你,知道什么是焚书坑儒吗。”我很无奈,三哥除了专业知识之外,别的确实空白了些,曾说秦始皇焚书坑儒是一次灭佛运动。
外甥很不耐烦,“当然知道了,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
我说不出话来。反倒是妈妈听了很温和的说:“宗生有不足,也有优点。人和人交往要多看优点是不是。”
玲玲方才不说话了,我很喜欢玲玲这一点,从不与妈妈犟嘴。
三哥是有优点的,专业水准高,干活细致认真;缺点就是格局小了些,尤其是钱上面。但凭着优点,还没毕业时三哥就能靠接私活挣生活费养活自己了。毕业后找了份好差事,私下还能接活挣外快。瑕不掩瑜,我不懂玲玲为什么不喜欢三哥。
师傅的项目折腾了快半年,终于进入立项准备阶段,前期巨大的工作量把我压倒,师傅慢条斯理的告诉我,有些不要紧的数据,私下里找个熟人帮着做做就好了,用不着自己亲力亲为。肥水不流外人田,我统统给了三哥。
三哥发给我个地址说,“到家里坐坐”。
在蛋糕店包了两件点心,又在水果摊上称了水果,按地址敲开了门。
三哥眯着眼睛接过水果,炫耀似的向身后的女孩子说,“我就说不用买水果吧,刘承文来了一定会带的。”
女孩子躲在三哥身后很拘谨的冲我笑笑,转身去张罗茶水饮料。我口里称道“不敢麻烦嫂子”。三哥拉我坐下,半嗔怪着说:“你怎么还这么客气”,给我介绍,“周子关,我学妹,”像只偷到了油的老鼠似的笑,“也是我女朋友,你叫嫂子也没错。”
周子关放下水果红着脸同我打招呼:“你好。”
借机仔细打量周子关,齐肩短发,长相普通,穿着牛仔裤白衬衫,扔在人群里保管用不了三秒就找不到了。脸上一股学生气,见人也不大方,说句话前还要先看看三哥,一点没有玲玲的爽快利落劲。一团面似的毫不出色,也不知道三哥得意些什么。正出神的工夫就听三哥说“一会尝尝你嫂子手艺。”
嗯,会做饭倒是比玲玲强,加一分。
来之前师傅说,之前的数据处理做的很不错,比我们自己人做的还要工整许多,索性这块就外包出来算了。要是愿意长期合作的话,商量着签张合同,好歹对彼此都是个约束。趁着等饭的工夫我提了提,三哥往厨房瞟了瞟,抽出根烟来犹豫着,“长期合作我自然是愿意的,但合同的话……”
周子关从厨房出来,看了我俩一眼,小声的同三哥讲,“酱油没了,我空不出手来,你去买一买好不好。”
三哥边应好边略带抱歉的跟我说:“我去买酱油”。见我要起身又按我坐下:“我正好抽根烟。你坐着吃吃水果,回来咱俩再细说这事。”
我猜他可能要趁这个空出去打听下合同的事,不想我跟着,我又不想坐着尴尬,索性借口询问工作进度给师傅打个电话,师傅很高兴,说刚才还在犹豫要要不要打电话给我,既然我主动打来了,那就不客气了。奸笑着告诉我发到我邮箱里,让我收一收邮件。
文件太大,用手机看起来很难受,我出门又没带电脑,正巧周子关来添茶,“嫂子,电脑方不方便借用一下。”
周子关红了红脸,我发现这个姑娘特别爱红脸。放下茶壶引我进了书房,走时还帮我带上了房门,真是体贴。
我疑心这电脑就要庆祝他三十岁的生日了,风扇噪音吵得我都不能专心看邮件了。回复完邮件见我前天发过来的数据,顺手点开查看处理进度。周子关敲门进来问有没有什么需要的,我边起身边感叹:“三哥这也太节俭了,这电脑都老成这样了也不换换。”不自觉的提高嗓门,噪音快要盖住我的声音了。
周子关脸又红了起来,很不好意思的说:“那台电脑是我的。”
“让三哥给你换一台,”我很诚恳的说,“电脑这么老,用起来很不顺手的。”
周子关点点头,”是呀,尤其数据量大的时候,不仅慢还特别容易死机。”低头握住自己的手,“不然还能做得再快点。”
我看了眼屏幕,“你这还给他打工呢,更得让他给你换个好点的了,公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道理三哥还不懂。”
“他刚买的房子,手里也挺紧的。再说了,都是给朋友白帮忙。”
三哥拎着酱油回来了,我闭了上嘴。
四菜一汤很快布了上来,红烧肉,清蒸鱼,青椒炒肉,凉拌木耳,还有一个青菜粉丝汤,三哥一边替我挟菜一边抱怨:“弄了一上午还是四个菜,简简单单的不好吗。“黄家请客我见过,通常一荤一素或者一菜一汤,如果是前者那八成是土豆炖鸡块和拍黄瓜,后者一般是红烧排骨,煮排骨的汤添点白菜算作汤。
那道红烧肉深得我心,红烧肉这种东西非得是夹肥夹瘦的带皮肉做出来才好吃,外面做的舍不得工夫,要么肉切的小块,烧熟后像手指盖那么大,要不炖个把小时就上桌了,油都没有出净,吃上一两块就腻得不得了。周子关的红烧肉想来是费了些时候的,块大而不腻,很是工夫。我多添了碗饭。
吃完饭三哥说要先送周子关回学校,我才知道这个小嫂子还没毕业呢,难怪一脸学生相。回来的路上,我又提起了外包的事,三哥低头琢磨了一会,”合作容易,合同不好签,你知道我们那事多,要知道我私接外活也很麻烦。咱哥俩这么多年了,就别弄这些了。”
我犹豫着,“不签合同,怕不容易长期合作,我回去也不好交待。”
三哥点了根烟:“我不让你为难。”
三哥按市场价八折算给我的,我按八五折报给师傅的,师傅按原价给了我,大有表示跟着我不亏待你的意思。
我赚的钱换成了钻戒送到玲玲面前,劝道:“我若是现在回来呢,又要从头做起,可是要是做完这个项目,简历上就好看多了,那时候不用我未来的岳父费心帮我找落脚地方,自然就有大把合同任我挑”。玲玲皱着眉勉强同意我多留一年。我将钻戒套在玲玲手上,大有“咱俩来日议长”的意思。
师傅对我继续留下这事很满意,听到我没有签合同时,拧了拧眉。我拍胸脯跟师傅拿脑袋作保证。
拍胸脯的回响刚刚散去。三哥那边出报告的速度就慢了下来,一开始我没当回事,几次之后发现越来越慢,原来一周就能交上来的东西,现在催得几乎吐了血还要十天才勉勉强强的交上来,问的狠了才吱唔着说,最近又接了个活,实在是忙得做不过来这么多。
我气得要死,不是先接的我的活吗。
三哥犹豫了半天才吞吞吐吐的说,那边的价格给的实在很诱人,而且也签了合同,这几天他还得去对方那边走一趟。
我气得要出血,问那我的怎么办。三哥吭哧了半天给我出主意,“要不这么着吧,我再找个人帮我弄,你多少给我加点钱,哎我也没办法。”
“这就是趁火打劫。”我在心里骂道,问要加多少钱。
三哥默了一默,估计是在心算,报出一个数来。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直接加了50%。“那是这一份加呢,还是以后都要加呢?”三哥嗫了嗫牙不出声,我听明白了,这是以后都要加钱了。
简直是趁我病要我命,前期工作都快要结束了,我进实验室就在眼前,要是这个时候出了问题,难保师傅不会一气之下把我踢出项目组。那时候我有合同在身走又走不了,留下又没什么用,可苦死我了。
订了张机票,我得趁周末亲自上门跟三哥聊聊这事,哪怕哭着抱大腿求他,我也得让他把这段时候给我撑下来。半夜的飞机一早上到了,在机场洗了把脸直奔三哥家,大力锤门,隔壁邻居出来了骂道:“别敲了,他大早上拖着个箱子说出差,后天回来。你就是催命也后天再来吧。”
后天?我心里一阵冰冷,只怕明天师傅就能放出血滴子取我项上人头了。
死马当着活马医,按印象找去周子关的寝室楼,楼管大妈说什么也不放我进去,外头看热闹的一个小姑娘喊住我,“你找周子关啊。”我说你认识啊
“不认识。”我转过头去不想理她。小姑娘继续说,“但她住我隔壁的隔壁,我可以帮你叫他下来。”
我几乎落下泪来。
周子关可能是被那个小姑娘从床上拎起来的,头发乱蓬蓬的,趿着拖鞋一路走之字。我打躬作揖的谢走了小姑娘。周子关很疑惑的我不找黄宗生找她干嘛。
我说:“祖宗我要能找到他我还找你干嘛,我刚从他家扑了个空,他这会正在离地三千英尺的高空呢。”
周子关揉了会眼睛,“那你找我干嘛?”
我一个大男人站在女生寝室楼外,引得来往的人都多看两眼,我不自在的说咱能换个地方说吗,看样周子关不是特别信任我,看了一圈之后说那去操场吧。
“我进来时看见有个咖啡厅。那行不?”
周子关点点头,“那我上去换件衣服。”
我赶紧拉住他,操场就操场,来吧丫头你是我祖宗。
早上的操场还是有点冷,我脱下外套递过去,别给人家吹感冒了。
周子关道了谢,把衣服铺在看台上坐好。我心疼的一闭眼。也不琢磨措词了:“三哥最近拖我报告。”
“嗯,他最近有些忙。”
“我等不了,我的报告必须按时交。”
小丫头张张嘴,犹豫着又闭上了。我示意她直说。
周子关像金鱼似的闭合半天嘴琢磨措词,半天才说,“你看,原本也是朋友间帮忙,现在他自己的工作都有些忙不过来……”
我听明白了,打断道:“我是给了钱的,不是白帮忙。”
一脸不信任。
我掏出电脑把转账纪录一笔笔调给他看。周子关涨红了脸,不知所措的同我讲,“这,这我不知道。”
“我知道你不知道,你帮他那些干活,他一分钱也没分给你。”
“给我也不要啊,我们之间谈什么钱啊。”
“所以你那破电脑都那样了,也不给你换是吧。”
小姑娘挺倔,“我又不在乎。”随后像安慰自己似的,“就当学东西了呗。”
“是吗?学东西啊。那你学到什么了?”我随手调出份报告,“看看,能看出什么。”
周子关凑上来看一眼,“有什么好看的, 我写的啊。”给她拽回来,“你细看看。”
疑惑的看我一眼,细细的读了起来,半晌才抬起头不解的说,“基本框架是我的,但是好多地方不一样。”
我拿过电脑扣上盖子,“知道了吧,他不止在钱上没说实话。傻妞,你就干点搬砖的活,除了费点力没什么技术含量。他的才是值钱的货。”
这小姑娘还算有点脑子的,十分警惕的看着我,“你跟我说这些是为什么”
“因为他突然加价了,要提50%,太狠了。”
周子关冷笑道:“那你就找别人做好了,你来找我干嘛,让我去给你讲价吗?”
“找谁?你三哥不是傻子,如果那么容易可以被替代,他就不会提这个要求了。这些东西都是有关联性的,做后面的工作的基础是了解前面的工作,前面50%都是他做的,现在换人我就得从头再梳理一次,我没那个时间。”
“所以呢?”
“所以我来求你了。”
“第一我跟你又不熟;第二我不会。”
“第一我付钱;第二,你不是想学吗,他不想教你,但是我可以。”
周子关仰头看看天,眼泪一滴滴的往下滴,后来连成一张直线,像水似的淌。幸好她没化妆,不然哭成这个样子,一定很难看。一只野猫走过来,“喵呜”了一声,拿头蹭了蹭他的手,贴着他趴了下来。周子关还不忘给我介绍,“这是九节鞭。”
我冷静的听着。
周子关继续哭,“我又没打算分他的钱,他骗我干嘛,我又不抢他的生意,他干嘛还瞒着我啊。”
我去买了条盒罐头让她喂猫。哀求道,“你先救我一命吧姑娘。”那只胖猫“喵呜”着给我帮腔,算是没白吃我的罐头。
飞机上,周子关流着眼泪同我说,“走的太急了,电脑都忘拿了。”
我看着自来水似的眼泪,很担心她会不会哭瞎了。安慰他“没事没事,你那破电脑马上可以庆祝他三十岁的生日了,带来也没什么用,等到了我给你弄台好的。”
“他从来没说过给我换个电脑”,哭的更厉害了,真后悔自己多嘴。
我把电脑和公寓全让给周子关用,自己搬到单位的宿舍去住。她一边哭一边处理数据,错出的大把大把的。我急躁的吼她“小姐我大老远买张机票不是请你来哭的,你好好做事好不好。”正在气头上苏玲玲电话打了过来,我耐着性子同他说正在工作,玲玲还是絮絮的同我讲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终于我按捺不住火气,冲着电话大叫:“滚远点,别来添乱。”挂断了电话。果然没再打过来,玲玲就是这点好,很包容我的脾气,我只是工作时脾气差了点,等赶完工,自然还是知情识趣的好男友。
周子关目瞪口呆的惊叹我的态度。
我冷笑着给她讲道理:“周小姐,一年前同我一起来这里实习的人有二十几个,一年后只有我留在了这里,这是为什么?我女朋友家里条件比我好千百倍,他家对我却依然另眼相看, 又为什么。”周子关不出声,我自顾自的说下去,“这是因为我有用,我若是和别人一样没本事,我师傅有什么必要留下我;我要是个吃软饭的,凭什么要求女友家公平对我。所以说小姐,有用,方得长久。”
周子关愣愣的看着我,一言不发的起身走了。我感叹这女人活得像团糨糊,脑子拎不清又听不得真话,活该被黄宗生骗。谁知在洗手间洗了把脸又坐回了电脑前,这回倒是不哭了,只是面无表情。
时间紧任务重,我没空照顾他的情绪,三哥拖欠的报告我必须在她身上补回来,这关系到我的前程。能干活就好,管她是真想明白了还是什么原因呢。
白天我去上班,扔她在公寓粗筛整理,晚上回来我边细化边给她讲原理,讲完了她接着做,我趁空赶紧床上沙发上随便找个地方眯一眯,她做好一块就叫我,我边检查边给她讲。五天下来,我对周子关刮目相看,这小姑娘狠起来也很可观。每天靠着咖啡吊命,实在困不过了就趴在桌子上闭会眼,有时被我骂得凶了也不过到厨房冲杯咖啡,转身回来若无其事。周子关几近透支的努力把我感动了,做为回报,我倾自己所能的教给她。
她因为心情不好,我因为压力大,赶工这五天我们俩几乎是铁青着脸咬着牙做的。出关那天,我一块石头落了地,心情大好,订了只冰淇淋蛋糕带回去犒赏三军。周子关正在做交付前最后一次检查,叹道,“做是做完了,到底还是比黄宗生的差些,可我也在不能了。”转身的工夫仰在床上睡着了。没人同我一起庆祝了,我自己给自己切了块蛋糕。
周子关这一觉睡了一足有一整天,来的这五天几乎是不吃不喝的帮我,眼见的瘦了下去,原来略有些婴儿肥的脸瘦出了尖下巴,可能是太久不见阳光,整个人白的有些透明了,衬得眼底的青分外刺眼。虽然是她男朋友捅的窟窿,可关她什么事呢,心里还是挺过意不去之余,决定把这单报告的尾款留给周子关。
报告按时交付,几乎有种劫后余生的幸福,很理解为什么平时温文尔雅的师傅一到工作上面就变身大魔王。我决心要庆祝一下,把周子关从床上拖起来逼她出来同我吃饭,她不客气的点了一桌子菜据案大嚼。我恐吓她这么吃下去,小心吃成猪,周子关瞪我一眼继续吃。自从那天我吼了她之后,我们的对话就基本止于“要不要咖啡”和“看下这里是不是有问题”。我心情大好,不同他计较,拿出报告尾款包了个红包给她。
周子关脸红红的不肯收,我教导她,“现在这社会风气就不对,大家都羞于谈钱,原本好好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非得说谈钱伤感情。结果呢,钱也没了感情也没了。都是脑子不清楚,不偷不抢凭本事挣来的凭什么不要。”听我这么说周子关才接了过去,又要同我争着付账。我装出生气的样子,她才不出声了。
我心情放松下来时是个很有趣的人,今天又存着给这小姑娘赔罪的心,一顿饭的工夫,我絮絮捡着我上学和实习时的趣事讲给她听,周子关是个难得的好听众,听得一会笑一会皱眉的非常投入。
见她渐渐放松下来,我很诚恳的同她道歉,“事关前程,我不得不这么紧张,丫头你多多见谅。”周子关低头琢磨半天,很认真的说:“我这五天学的,比一年学的都多。我还应该谢谢你。”我很高兴达成了谅解,没什么事老板着个脸像什么样子。
哄高兴了周子关我又想起来前几天还得罪了苏玲玲,跑到金店挑了只戒指打算送玲玲赔罪,周子关凑上前来,感叹到:“真好看。”
店员替我说好话:“是呀,男朋友对你多好,舍得花钱。”周子关吐吐舌头借口溜了出去。店员趁机悄悄同我说:“你女朋友手细,这个码数大了些。”哦,误以为周子关是我女朋友,索性又挑了个手链打算送周子关作谢礼。
年轻就是健忘,周子关决定与我冰释前嫌,一路上又活泼了起来。一会感叹头一次挣钱的感觉真好,一会又说这边的天气不适应,小姑娘为个什么事都能烦心一会,同我抱怨说以前不觉得,这几天赶起工夫来,发现长头发又洗又吹的,真耽误时间。今天心情特别好,我非常耐心的陪她去理发,周子关剪短了头发觉得神清爽顿时得意扬扬。
刚一出来碰到同事,我还犹豫怎么介绍才好,同事寒暄道:“你弟弟来了”。周子关一路瞪着他走远,喃喃道:“再赚些钱去做丰胸手术。”我笑的几乎站不稳,连声道:”丫头你真是我的开心果。“掏出手链送她。
周子关很不好意思,磕磕巴巴连连道都收了钱,怎么还能再收礼物呢。
我有心逗她,说这个是封口费:“丫头,回去这事,你别跟三哥说哈,虽然他不地道在前,可我把他女朋友拐跑, 也不怎么讲究。咱俩现在是战略同盟,你别出卖我。”
周子关很沮丧:“哎呀,你不提这个人多好,我都快忘了他了。”
我推推她,“你怎么和他说的。”
一脸没好气,“现在才想起来问。”想了一会又问,她是不是能独立干这个活了
我拍拍他的头,“不行哦丫头,你的经验还是太少了,还需要有人指导你才行。”
有点失望的点了点头。
我自己的事安排好之后,就会特别替人着想,觉得大老远给人姑娘弄来,现在完事了,一脚踢开还是挺不地道的,许诺道:“你的基础还是不错的,这几天学东西也够给你用一阵的,以后可以慢慢再填充。放心,用不了多久,你就能独立做了。”
周子关默了一默,“那你以后用谁呢?”
我被问到了烦心事,烦燥的说:“不知道,这几天还得找人。”
“黄宗生很厉害吧?”
“很厉害,在这行里,他也算得上是个人才了。可惜不跟我合作。”
“和你比呢,你更厉害吧?”周子关仰着脸的样子天真的很。
我被她逗笑了,“术业有专攻。”看她一脸不解的样子,我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圈,指点道:“黄宗生擅长的是这部分”,又画了个圈,“我擅长的是这部分”,指着两个圈相交的部分说道,“我们用到的是这部分,我能教你的也只有这部分,其他部分我不会,所谓术业有专攻,在数据处理上,黄宗生要厉害得多,不过丫头你放心,”我指指相交的部分,“在这一块,我保证你会比他厉害,你背后有我。”扔掉树枝拍了拍手。
周子关对着几个圈发了会呆,怯怯的问:“你以后还会管我吗?这都弄完了,以后你也用不着我了。”
“当然会了,你可是手把手教出来的啊”,我把手链从盒子里掏出来,“来,我给你带上。”
周子关红着脸很乖的让我带上了。
我很得意的在心里对三哥说,“三哥你走宝了,你若是对这丫头再用心一点,现在也轮不到我。”
周子关有低声问我:“以后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吗,我还有机会再见你吗?”
我仔细打量着周子关的脸色,决定不骗人,很认真的告诉他,会有机会,但是在这里的合作应该就这么多了,因为第一他经验不足,还需要有人带一带,可惜我马上要进实验室,没空再这么手把手的教他了;第二我在这里可能只会呆一年,一年之后就要走了,但是以后一定有机会的。拍拍他的肩膀,“记得以后再合作,给我个好折扣,”我指指她手上的手链,一语双关的说:“定金都下了,我可等你长大呢。”
周子关认真的点点头,眼睛亮的像块宝石。
趁周末预备带周子关到处走走,小丫头记恨被人误认为是男孩子,说什么不肯出来,我掏心掏肺的认为短头发好看,长头发时整个人看着来汤汤水的没一点性格。现在反倒有种莫辨雌雄的帅气,而且衬得一双眼睛尤其亮。周子关认为我是在哄她,情愿留在公寓吃冰淇淋看书。
三哥偶尔打个电话过来,周子关一边看书一边听电话,时不时嗯一声。
我很好奇她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电话,问她:“三哥说什么了?”
周子关反问我,你们还是朋友吗?
我说当然是啊
周子关吃惊的笑,“他坑你钱,你拐他女朋友,你们还真是好朋友。”摇了摇头,那你还是别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好。
我问:“那他知道我拐了他女朋友吗?”
周子关往我嘴里塞了一勺冰淇淋,“我觉得他还不知道的好。”过了半晌又问:“你找到新的供应商了吗?”
我觉得很烦,扔下书靠在床上,这几天抽空找了几个,都不太合意
周子关很认真的看着我,“还是黄宗生吧。”
“他要肯合作,我还费什么事。”挥挥手,“你不用担心,我会搞定的。”
小丫头不放弃,“你准备合同吧,我说服他。你师傅说的对,签了合同稳妥些。”
我很吃惊,“你还要回去?”
“当然。”
“我是说,你回去之后还会和他有瓜葛?”
周子关不出声。
我几乎是咬着牙问:“为什么。我以为……”我说不下去了。
小丫头把脸贴在我的膝盖上,声音小小的:“他还有那么多东西我没学到呢。”
我一把推开她:“丫头,你很好,你长大了。”冷笑着,“你就不怕我告诉他吗?”
周子关被我推开,轻轻的笑起来,“告诉他什么呢?”学着我的声音,“三哥,因为你坑了我,所以我拐了你女朋友,咱俩也算扯平了。现在我是来告诉你,她不爱你,她只是跟你本事的。”站起身看你“唰”的一声拉上了窗帘,声音冰冷的没一点感情:“你同我都是阳光照不到的角落,在这事上谁也不比谁见得光。”
说完扔下我回了卧室。我感觉很伤心,隔空问道:“丫头,我能给你的还不够吗。”
周子关的声音虚空中传出来的,“第一次见到我时,你就知道了黄宗生对我藏奸,但你没说,为什么。”
我无言
周子关替我答道:“因为他是你的朋友,而我是个外人,没必要说破。可后来为什么告诉我了?”我仿佛听见她笑了笑,自问自答,“因为那时候你需要我,我对你有用。刘承文,你教我的,有用,比情义更重要。”
“所以现在三哥对你更有用是吗,所以同我的情义就无所谓了是吗。”周子关跳到我眼前,一又眼睛闪闪发光:“现在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哪天你不给了,我就没用了,到那时你还会毫不犹豫的扔了我吧。”
我忽然明白了,这件事在她的心中的伤害一直没过去,血淋淋的伤口愈合了,疤瘌还纠结在皮肤上,永远不会消息。我喃喃道:“不会的,丫头,不会的,我同你,和他们不一样。”
周子关摇头,倔强的说:“我宁愿做个对你有用的人,有利用价值总是好的。”
我们在沉默中坐到晚上,我心疼的哄她出去吃饭,周子关将脸贴我膝盖上,低低的说:“不气了?”
我苦笑道,我有什么气好生。
周子关很开心的去换衣服和我出去吃饭。
我倒不知道他那一箱子牛仔裤白衬衫里还夹了一条这么精彩的裙子,黑色丝绒的及踝长裙,不动时看不出什么名堂,一动就隐隐的折射出金线绣着的花,暗流涌动;大红的口红衬得整张脸近似透明的白,原本极性感的打扮让她的短头发一中和,倒显出一股野性来,那个面团似的小姑娘,要开始蜕变成妖精了。
这么出色的女伴让我觉得脸上颇有光彩,我俩决心不辜负这条漂亮的裙子,跑去一家西餐馆子吃饭。周子关的打扮给她引来众多目光,翘着嘴角问我怎么样,还像不像弟弟。我拍拍他的头,不夸你,怕你骄傲。
回来的路上周子关同我商量,她该回去了“再久,他要起疑心的。”
我突然有些悲从心中来,和周子关在一起的这几天,我过得无比开心,而现在她却要走了,赌气道:“我不放你走,他配不上你,我去同他说。”
周子关走累了,索性脱下鞋子光脚走在路上,“你怎么同黄宗生说呢?又怎么同你女朋友说呢。“一扭身坐在喷水池边贴在我耳边轻声说,”我是你教出来的,走的再远,线也握在你手里。”
在飞机场我同她说:“丫头,你这一步走出去,咱俩就天涯海角了。”
周子关摇头,“我走了还有一线生机,不走才是天涯海角。”
我苦笑送目前她离开。
周子关的黑裙子湿了水挂在阳台晒干,我把它收回来,连同裙角的泥一起挂在了公寓墙上。三哥那边同联系我几次,我不知道周子关怎么说服的三哥,最终我们谈妥了合同签了约。周子关有三哥的指导,一日千里的成长。我同师傅商量,马上要进实验室了,不如把外包商的对接交给别人,师傅让我自己去安排。接手外包对接的人同我说,每次报告都会在末尾向我问好,转达几次后,我告诉他,如果报告有问题你来告诉我,没问题就不用说了。
我对着裙子说,丫头,愿你飞得高且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