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喀纳斯湖,我们直奔禾木村。
有人说,喀纳斯是远离尘世的“神的后花园”,而禾木村则被当作“后花园里的自留地”,是由保持着最完整民族传统的图瓦人集中生活居住地,是仅存的三个图瓦人村落(禾木村、喀纳斯村和白哈巴村)之一。关于图瓦人的由来,传说是被成吉思汗西征遗忘的士兵后裔,语言属与哈萨克语相近的突厥语系,信仰多是喇嘛教,也保持着较深的萨满教影响,少数人信俄罗斯正教,住的是俄罗斯式小木屋,其民族成分却是蒙古族。
从喀纳斯行至距禾木村数十公里的一个叫禾木大桥的地方,旅客需换乘到村子的区间车,说是为保护村落的原始面貌不受破坏,觉得是有道理。我们停车购票,背上行囊坐上区间车,几十分钟后到达目的地。
进村落的第一感觉并不美好,还没来得及细看究竟,牛粪味便扑鼻而来。这种味道对于从小闻惯了的人来说并不陌生,反倒使自己想起小时在牛屋里听大人们讲瞎话的情节来了,但从小在城里长大的小M觉得这味道有点怪异。但要说牛粪味有多么难闻却也不是,不像其它非食草动物类的粪便,闻起来就叫人恶心。
村落不大,匀称错落的木屋前后排列。村里东西和南北走向各有一条大路,其它人畜行走的小路纵横交错。整个村落民居、客栈、牲口棚子,建筑样式全是一色的顶部人字型构造的木屋,感觉都应该是白桦树原木。每座院落都由木栅栏围着,院内是一色的木板甬路。如果眼睛向院落里扫一下,你会发现到处都散落有牛粪的痕迹,让你找出那牛粪味的来源。我想这也是保持原始村落之原态有意而为之,并不能就此断言图瓦人的懒散。
因为不是观光的最佳时节,村子里人倒并不是很多,只是有几头黄牛悠闲地在街道上晃来晃去,有几只狗来回地在路边闻来闻去,有几只小鸡在粪窝子里用爪子刨来刨去。大路两边竖立着各种好听名字的客栈牌子,摆挂着当地的特色物产,偶尔你会看见游人骑着装扮过的马匹顺道街道向村外溜去。
我们找到预先订好的一个叫“禾木印象”的客栈,打开客房放下行装,觉得离天黑尚早,我们便走出村子,到村边的小山坡去看一看。一路上,绿草茵茵,流溪悠悠,白桦树斑白的躯杆托着黄绿相间的叶片。登上高处观望,禾木村在群山环抱的开阔地上静静地躺着,图瓦人的尖顶小木屋、牲口围栏随意地散落在村子各个角落。坐在露着坷垃散着牛粪的不平整草地上,心情顿时觉得散慢了下来。就想,人如此地散漫着地懒洋洋的无拘无束真好,听时间蛇一般地从草丛上爬去,把大把被视为金钱和生命的时光无节制地浪费掉,也还真是另一种说不出的快乐。
待到晚霞隐山,薄暮掠影,村子里的小木屋变得模糊,屋顶升起缕缕炊烟,我们便趋步回走,边走边议论着晚上的要事。
其实要说要事,只是我们聚餐的由头。在路上我说,能否我们每天都想出个什么事件,晚餐时加些好吃的并抿酒一两口,也好让别人知道了不说我们贪杯什么的。今天正赶上我的生日,大家说这是个事件,于是便议论着要在禾木好好庆祝一下。
说起生日,对于一个人来说,事情着实不小,清晨没起床就收到来自妻儿的祝福,并嘱托要旅途吃好玩好,顿时感动得不得了。回到客栈,他们几个在备酒点菜,而我偷闲把自己前些时间写的一首词发到朋友圈里。我平时很少把自己写的东西往朋友圈里放,怕浪费了朋友们的时间,但觉得偶尔分享一下,也说得过去。当时是这么写的: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自然想起孔子“知天命”的睿语。旅途中的自己接到妻儿的祝福,受到同行朋友的特护,忽然就觉得特别的感动。是啊,自然的风景可以选择,人生的风景则需要感悟。前些日子涂抹了些许感慨,此刻分享,以示纪念吧!
【满江红﹒五十抒怀】
(注:此是五年前的一次旅行所写)
蓦然惊心,轻搔首,鬓发霜染。只嗟叹,坎坷世道,风雨人间。五十春秋半百梦,纵有百感却无言。何料得,光阴快如马,无需鞭。
江河去,不复返。韶华逝,无力挽。罄樽中清酒,醉与谁看?回首总惹心事起,何不瞻前笑开颜。体多怨,余日天知命,应自欢。
微信发出后,收到了许多朋友的祝福祝愿。我一边被感动着,一边回复表示谢意,内心深处再一次感受到了亲朋好友的关注关心和关爱,觉得这时光也显得更加特别的美好起来。
接下来便是“宴会”的开始。Q、H、N三个兄弟轮番祝福,然后举杯对饮,连一路上不喝酒的小M也把杯相贺,自是让我在感触有缘同行之下,更多了一份深深的感动。
一定意义上讲,夜晚是让人睡觉的,酒也是助人睡觉的。但回到住的小木后我却很长时间不能入睡。寂静的夜晚、浓烈的美酒和大家的美意,成了我与睡眠僵持的辅佐。想想曾经的过往,想想相识相知者的深情,不觉得泪水黯然落枕。
翌日,晨霜轻抹,草地淡施粉妆。禾木村似乎还在睡梦中,村子上空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霭。我们起床走出客栈大门,街上已陆续有人向观景台方向移动。
去观景台,要经过村北的禾木河。河上架着一条木桥,桥的两端各有两扇大门。天色虽暗,但在桥上凭栏而望,仍能隐隐看见禾木河水荡起的碧波。当地人说,这条河最终将汇入布尔津河,再加入到额尔齐斯河,最后归宿是北冰洋。
过河前行,沿木板铺成的栈道拾级而上,去被当地人称为成吉思汗点将台的观景台。观景台北靠四季都覆盖冰川的大山,脚下是坐落着鳞次栉比小木屋的禾木村。听说,宽阔的观景台,是爱好摄影者的天堂,旅游旺季摄影者为了争夺有利位置比着起早,甚至会因谁占了谁的位置,谁挡了谁的视线而大动口角。可惜我们来得有点早,大自然的画笔还没来得及给白桦林染上一片金黄,无福消受那人世难觅、神界逍遥、美得醉人的美景了。
但当我们来到观景台时,也已经是人影绰绰了,有的裹着厚棉衣,有的冻得哈着手,跺着脚,不停地来回走动。此时,薄雾冥冥,看背后的远山,雪线也低了许多;看脚下的村落,确有一番说不出的诗情画意。游人都在等待,等待那旭日东升的时刻。
慢慢地,东边的高山之巅开始闪动金色的光斑,向天空射出数道白光,为前方高高树木勾勒出挺拔的黑色轮廓。渐渐地,一抹朝阳从山尖开始露头,把辉煌洒上山头,使远山沐上了一片霞光。山影渐渐退缩,曙光向村子铺开,好像是一首晨曲的乐章慢慢奏起。观景台与村落之间,有游人骑着骆驼,沿着小路,向太阳升起的地方缓缓而行,一道别样的风景。
阳之初窥,山林方醒,清雾缭绕,羞色可人。仿佛一刹间,禾木开始苏醒了:袅袅炊烟和薄纱一样的晨雾形成了浓淡相宜、动静和谐的缥缈美,把整村的木屋笼在虚化背景之中。想象中,牧人们应该打开木门,走出房舍,将畜栏放开,给奶牛挤奶,放羊群出圈。尔后就会有那么几头老牛,踱步在村间小路,奔向碧绿嫩草的所在。天清气沁,草木如茵,群山静抱,一派融融晨光,将禾木妆扮的如幻境一样。
这时,蓝雾便慢慢地弥漫在小村木屋的当空,撒在那条村旁边的河道,河水便显得更加的湛蓝,满怀激情荡起一河的浪花。阳光渐强,光线穿透迷雾射在草地上,散着诱人的色泽,近前树枝梢头上的露珠,晶莹地折射着五彩的光芒。此时你已无暇顾及其它,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快门声,摄入等待已久的美景。你还会觉得太阳升得太快,说那美的瞬间还没来得及细细地品味捕捉。
待太阳升起老高的时候,村落的上空烟散雾尽,山下,村边,禾木河又恢复了常态,已是过了拍摄的最好段。游人有的已经开始收拾家伙离开,有的还是恋恋不舍,向太阳升起的山脊,向村落不住地张望,好像还想从中再找到什么似的。
这时,我再一次四处眺望,远山依旧,禾木村依然,禾木河蜿蜒略曲顺向而来,白桦林依然屹立在草地之上。回头看观景台后面,发现身后坡上是一片广袤的草原,几匹提供游玩的马儿在休闲地啃着青草。远处一座雪山峙立,山顶白雪皑皑,山腰云锁雾带,如若奔其而去,也应是一番美景吧。
原来禾木村是如此的静美。不舍地离开观景台,收拾行装准备离开时,心中还有点纳闷:你这禾木村,明明是你的美已经让我感觉有点喘不过气来了,而你却还是那么若无其事地在那里静静地呆着一声不出,也不送我们一程,抛几句挽留的话,真是有点小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