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都在想早上坐在石柱上的那个女孩,望着江水,或者是另一端,也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我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解释清楚我有些轻浮的举动,总之我有些狼狈地落荒而逃,她也没大喊大叫之类的向我讨个说法。
直到放学的时候,我再一次看到了她。还是栅栏旁边,不过这次她只是稍稍趴在上面,依然朝着水的那个方向,早上的散落的头发束成了一段短小的马尾辫,还打着两个弧度。
我骑车从她后面经过,没发出什么声音,好像我们谁也没看见谁。
后来我经常能看见她,每天的早上或者傍晚她至少来这里一次。
从没见过她与谁交谈,只是一个人出神,脸上不带着任何表情,我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我有些想去搭话,可是我不知道该以什么理由,她也有坐在石柱上的时候,不过后来我都克制的很好。
她有自己出神的事情,大概已经不记得我,只是我每天经过她身后的时候,自行车带起的小风,能稍稍吹动她的发梢。
就当我给她打的招呼。
高三的生活还是老样子,是奋笔疾书和无处不在的冷笑话。即使插科打诨的时候他们依然玩世不恭,我也能感受到他们潜在的压力。
不过在寒假的前一天,还是会爆发一阵狂欢。他们把窗帘挡的严严实实,商量各个科任老师用班级的多媒体放电影,然后买好各种零食大包小包堆在桌上地上,班级就变成了又乱又闹的电影院。
介于班主任还在,放的大部分都是爱国片,他们喜欢的是喜剧科幻和恐怖电影,爱国片还是让他们稍稍有些失望。
不过我有些受不了阴暗和乱糟糟的气氛,一个人出了教室。
一个人望着远处出神是什么样的感觉,我出于某种好奇心来到了教学楼的楼顶。我本以为楼顶上应该不会有人,结果有个男生趴在栏杆上,正做着我想做的事。
我还算认识这个男生,不过他应该不认识我,毕竟我只是个普通学生,而他是学校有名的校草。
我才知道校草也会像一个伤了情的男孩一样在教学楼顶举目远眺,又说不准就是因为他总是一副伤情的样子,才被众人之称为校草。总之我安安静静地站在他右侧不远处,手肘支着栏杆。
从高处能望得很远,也感觉周围变得空旷,向四周望时,总觉得风是迎面而来的。我想起漫画里站在高处的少男少女,总是飞扬着头发,最少也是发梢左右摆动。就好像没风的天气不放风筝,没风的天气也不适宜凭栏远眺一样。
而她在想些什么呢。大概是些无关痛痒的事吧,不然表情怎么会那么平淡;可若都是无关痛痒,又怎么值得她花那么长的时间思考。人的经历都不同的吧,我在这揣测又能得知些什么呢。我想起自己这么多年的经历,大概也就最近这几个月还算颇为丰富,让我闲暇下来的时候脑子里有什么充斥着。换做几个月前的我,站在这里眺望,大概脑袋里空空如也,而父母的事早就成为了一道旧伤疤,假若没有什么场景去揭开它,它也不会重新溢出血渍。
人还是有点故事的好。
可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高处还是有些寒冷的,我紧了紧衣服把自己环抱住,然后两个肩膀抵在横杆上。楼顶的阳光还算充足,但总是不放出什么热量,应是被杂乱地堆在路边未化净的雪堆给冷却掉,因而在正午的时候,室内的阳光才会有些温度,因为室内没有雪。
我感觉到左边的人缓缓离开了,大概是有些不胜寒冷。还好我不是光纤人物,不用在意自己的穿搭,把自己裹得厚厚的就算显得臃肿也没人在意。我突然觉得生活的疲倦也有很多来自名气,被很多人关注,自然便要努力去受得起,就会把精力分散到很多地方,时间久了,就会累。
所以从某些方面,我还是蛮幸运的。至少我什么都是为自己而做,能从自己想做的事中获得简简单单的喜悦,没人来打扰也没人能介入。孤独也是一种幸福的体验,就像我拾一块丑陋的石头揣在兜里收藏,没人来阻止也没人对我产生质疑,于是我可以心安理得地保留它,直到我厌倦之前,都可以把它当成一块宝石。
而那个向来独自眺望江面的女孩,对于孤独是否也有与我一样的体会。
我正思索着那些大道理,忽然觉得日光更恍惚了些,然后我眯缝起眼睛,却发现一个黑影从我左边一闪而过。那一瞬间,是一个人借助于助跑的力量,两只手支着栏杆整个身子飞过去,然后身上反光的金属或材质晃得我眼角有些模糊,于是日光都闪烁了起来。
我趴在栏杆上,下意识地向下移动了些目光,就看见刚才在我左边的校草,在空中转了几个弧度向地面快速下落。我想在他落地的那一瞬间闭上眼睛,可是我甚至停住了呼吸,以至于我从头到尾一个姿势都没变,大概只有瞬间皱缩的瞳孔。
原来从高处看跳楼自杀的人,并没有那么恶心,只不过就是一个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