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茶需要茶品,需是有清净修为的儒者。不悟其中之味,将品变为纯粹的喝,是对不起好茶的。杭州是我非常向往居住的地方,我以前每年都要找理由去几次那个城市。在那里,水与茶,名气太大,大到让我时常忘记,以至于面对龙井时,让我少了些许猎奇,仿佛唾手可得。倒是身边没去过杭州的朋友们总是问我西湖的荷,灵隐的香,龙井的翠,以及繁华千年的楼外楼里的一只叫花鸡。可我想到的还有那里燥热的天气,等待过长的红灯,离谱的房价,和名扬天下的杭州女人们在你身边无声响的擦肩走远。这个城市传说的美,苏堤的春晓,曲苑的风荷,平湖的秋月,断桥的残雪,许仙的痴,济公的癫,英台的情,钱塘的晚风,西泠的青冢,这一切因为寻不到对酒当歌的肆意,就这样被我的性情忽略掉了。每次来,我的血液里都充斥着酒精,它排斥这个城市的恬淡,但同时又告诉我,我必须接受这个城市。
被喧嚣所困扰的,不只有寄居者,还有茶商。想喝地道的龙井,要比畅游苏堤困难的多。为了两包龙井,同学特意驱车去了梅家坞,亲自拜访那里的茶农。把茶叶带来时,又特地对我强调,受雪的影响,这龙井未必长的纯粹,虽然炒的不差火候。即使没下雪,为了利益,想必茶农也逾来缩短了采茶的周期,味道怕不如以往。怕我不明白,他还特意举了米的例子,东北米之所以好吃,因一年一季,有足够的时光去汲取土壤的精华。我知道同学关心的不是茶,而是我的健康,他在用杭州人的含蓄来告诉我多饮茶,少喝酒,多静心,少奔波。龙井纯不纯不重要,它本身已强调了其中的蕴含。我直到身心疲惫,无力奢求过多,才开始慢慢亲近这个以温情著称的城市。
翻出家里壁柜里快落满灰尘的紫砂茶具,慢慢擦拭,并回忆被我忽略的江南点滴。泡茶的水不能带沉淀,现在也难觅世外清源,只能选择纯净水。同学曾特意嘱咐,用浅色茶具泡茶,这样可以用颜色来辨别龙井的品性,也是辨别人的品性。我没有那么做。既然弃酒品茗,就是为了稀释生活中那些浓烈的颜色,决定了闭目而饮,何必还要过于清醒的去辨别呢?中国人品茶,出于自内而溢的反醒,于心所尝,可不必拘束于亦步亦趋的礼仪。水不在清有心则净,所谓心远地自偏,无关乎斗茗,更不会在乎这茶的来龙去脉,以及水色的墨翠深浅了。
一股淡然的清香,夹着水乡的味道,在心里慢慢荡漾起纹路。我感到身子一软,心下搁置的冰融化在茶香里。那种安逸,一如杭州这个城市,经历了风风雨雨,一代又一代的过往,依然柔情万种,从容不迫,这大概就是人常说的淡妆浓抹总相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