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文元
No. 17/第七章/3
第七章 张格尔第三次入卡作乱,裂土称王; 壮直公七十日战守孤城,杀身成仁(之三)
张格尔收编了三千安集延雇佣兵后,进一步增强了叛军实力,气焰更为嚣张,越发不可一世。他趁清军与浩罕骑兵拼得两败俱伤之际,重又亲自出马,催动数万叛军继续围攻喀什噶尔满城,不给守城清军片刻喘息之机。
当此之时,参赞大臣庆祥固守孤城将及七十日,城内守军也早已是人困马乏,矢尽刀残,伤亡惨重,粮食及饮用水即将耗尽,而让人望眼欲穿的救兵却迟迟不至,情况糟到极点,哪里还禁得起张格尔这支生力军再次杀来?
然,庆祥意态颇壮烈,涕血交零间,振臂呼号,督率疲乏之兵,与来势凶猛的叛军展开殊死搏斗。
张格尔见清军困兽犹斗,便使用水攻战术攻城。他命人在克孜勒河下游堵坝截流,以期抬高水位淹毁城池。当此千钧一发之际,清军绿营湖南长沙籍兵丁黄定湘奋身泅水,从水底凿开坝土,水位骤降,城池得救,而黄定湘却英勇牺牲,年仅二十五岁。书中暗表:战后,各族人民尊黄定湘烈士为“方神”(保护四方之神),全疆有十几个县为他建立方神庙,当地百姓与地方官每逢月初和十五都进庙上香,一直延续到民国年间。
张格尔见水攻不成,便又采用挖掘地道攻城。八月二十五日夜,叛军挖通地道,攻破城池,庆祥亲率兵丁展开巷战,拒杀叛军多名,终因孤军无援,铅弹用尽,力竭,仓皇逃回参赞衙署。作为封疆大吏,他当然知晓《大清律》明定地方官员守土有责,若失守城池,按律当斩。此时的庆祥想破脑袋再也无计可施,他绝望地瞪着援军的方向,最终只认定一个“死”字,两腿奋力一蹬,便悬梁自缢,以死殉国,杀身成仁了。
庆祥手下的官员悉数尽节,只有身负枪伤的帮办大臣舒尔哈善下落不明,估计城破之时死于乱军之中。
守城清兵闻听主帅自尽,顿时没了斗志,纷纷乘着夜色逃跑出城,但很快被叛军追上,惨遭屠杀,只有三百多名信奉回教的清兵免于一死,被掳去拘禁,强行剪去发辫,胁令投降。
张格尔叛军攻破喀什噶尔满城后,大开杀戒,总共屠杀守军民六千余人,还大肆屠杀当地黑山派教徒,全城仅六七百人幸存,被驱赶出城。随后,这厮又发疯般铲除大清朝在当地留下的所有统治痕迹,下令叛军夷平了西四城中的满城,清军修建的城楼墙垣,以及城内的官署、兵营、商铺、民房全行拆毁或焚烧殆尽。
想当初,乾隆帝曾赐名喀什噶尔满城为“徕宁城”,寓意招徕各民族百姓在此安居乐业。在其后相当长的一个时期内,这里确实也是商贾云集,商贸发达,成为南疆地区的政治、经济中心。但,徕宁城并没有因其嘉名而护佑当地民众安居乐业。现而今,一场浩劫突如其来,颠覆了这里的升平景象,昔日繁华的城郭转瞬毁于战火,化为一片瓦砾灰烬。
直到喀什噶尔满城陷落二十多天后,大清官方才获悉城池失守、庆祥自缢身死的确切消息。
当远在北京的道光帝看到“庆祥婴城固守,为国捐躯”的战报时,垂泪览之,可悯之至。当即降明旨予以褒恤,并下令前线将领待克复喀什噶尔之时,务必首先查明庆祥尸身下落,然后装殓棺椁,运送回京。
道光帝对对庆祥守土尽责、以身殉国之举则予以充分肯定,并寄予深切同情,随后传旨,庆祥加恩晋赠太子太保,加赏银一千两,以示优恤,加封一等公加一云骑尉世职,谥“壮直”。又降旨,命庆祥的长子文煇承袭世职,并接见了文煇,表示了亲切的慰问,加恩赏给散秩大臣,在乾清门侍卫上行走。
纵观清军守将在西四城陷落时的表现,可谓无不竭尽守土之责,城存与存,城亡与亡,烈矣!尤其是喀什噶尔参赞大臣庆祥,身为朝廷一品封疆大吏,躬自垂范,野战不成守城,守城不成巷战,巷战不成短接,短接不成殉国,壮哉!
死后哀荣备至,诚乃实至名归。
但,后世好为高论者尝讥之以“愚”,甚至把庆祥以身殉国说成是丢下守城军民,用死来逃避责任。
每当看到这些诋毁烈士之词,实在令人私心痛之!
诚然,任何人,包括英烈之士在内,生前都不可能是完人;但是,当其以身殉国之时,难道不是“顷刻间,在他们生命的顶点,也是光荣的顶点,而又是恐惧的顶点,他们就离开我们而长逝了”吗?而我们每个还活着的人,在没有以身殉国之前,都绝不可能达到他们生命中所达到的那个光荣的顶点于万一!所以,既然有云泥之别,那么,又有什么资格窃窃妄揣所谓“细节”,以至无端地造谣中伤,诋毁烈士英灵呢?
大史学家司马迁早就讲过:为人臣子能做到不顾九死一生,奔赴国难,这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了!——“夫人臣出万死不顾一生之计,赴公家之难,斯以奇矣!”
一语破的,自古皆然。此非壮直公之谓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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