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阿媛和两个男生打架的事情传开后,校园里的谣言开始变得越发离谱,有人说,她将两个人打得头破血流,还要求校长道歉,有人说,她举报主任徇私枉法,有人说,她要送两个男生去坐牢,有人说,媛姐不敢惹,后台贼凶......媛姐这个外号开始在班里甚至学校里盛行。陈佳合因为这事丢了面子,好几次想找赵媛媛对峙,但发现她再也没有单独一个人走过,身边一直都是她的同桌或者室友,每次收发作业,快到他跟前的时候,赵媛媛都会很识趣地折返,让领座的同学传给他。主打的就是一个老死不相往来。
那天回到教室,看到很多年不见的同桌,她有点没有控制住地跑过去使劲儿抱了抱她,然后对着她说:“好久不见。”秦青也是才听说她这个乖巧的同桌刚刚大闹教导处的事情,还没有缓过神,就见她哭红着眼朝她张开双臂,以为是受了委屈,没曾想一句“好久不见”,让她云里雾里。而这仅仅只是开始,很快她发现阿媛似乎变了一个人,她的眼神变得坚定、温柔但又疏离。
阿媛知道她的疑惑,但她没办法告诉秦青,这份意识可能随时会离开,她只能尽可能学着一个16岁少女的状态,尽可能快得帮自己顺利地度过那几段关键的拐点,这样是不是一切就将变得不同了。眼下最要紧的便是高二的分科,她一定要将学文的报名表提交上去,让阿媛彻底地离开这个压抑的班集体,去体会另外一种自由且丰富的高中生活。
晚自习结束的时候,阿媛准备起身回宿舍,被董于宁叫住。她看着眼前这个人,与前两年见到得时候瘦了很多,白净了很多,没了工作后的啤酒肚,还是记忆中少年鲜衣怒马的样子,笑起来嘴角的酒窝很深很好看。所以阿媛就是这样被深深折服其中,心甘情愿地当备胎,帮他追女生,答应他所有的请求,即使被骂,也是偷着哭,只要人家一句对不起,立马又开心地摇头摆尾。她不愿再回忆起那些痛苦的过往,心里苦笑一声。对啊,还有这么重要的一件事需要处理。老朋友,好久不见。
只听他开口说到:“媛姐,没事吧,我下午踢球的时候听说你的光辉事迹了,真有你的,厉害!下次有人欺负你记得跟我说,我去收拾他。”
阿媛缓缓说到:“没事,谢谢。”正准备说不需要时,舍友夏夏拍了拍她的肩膀,“阿媛,走了,一起回宿舍。”她看着董与宁眼里的光变得异常夺目,越过她的肩头,投在了夏夏的身上。阿媛瞬间彻底地清醒,夏夏就是他后来的老婆。原来,他真的那么早就开始喜欢夏夏,而自己像个无知的傻子一样,横着他们中间。阿媛笑着说:“好啊,走吧!”然后边走边回头看了眼还呆立在原地的董于宁。你小子,等着吧,我高低都得帮阿媛快刀斩乱麻,断了这个念头。
阿媛的身影没入漆黑的夜里时,才有些难受,虽然此时此刻她是个大人。而少年永远留在了最好的年纪。成为大人后,她再次见他,真心觉得这个男人真的很一般,非常的一般,她会遇见更好的。
虽然有了高数和大学物理的基础,高中的数学和物理变得没有那么深奥,但没完没了的刷题,让她这个都参加工作七八年的人,有点苦不堪言。她也不知道还要待多久,怕的是,这样下去,以她此刻的水平,可能考大学真的成问题了。又没有WiFi、没有手机、没有电脑,真的将她快要逼疯。就在她把头埋在卷子里叫苦连天时,秦青突然凑进来问:“阿媛,周末我们偷偷去网吧好不好?”
阿媛瞬间清醒过来,对啊,还有网吧,然后使劲儿点点头。其实她第一次去网吧,也是高考结束后秦青带她去的,她现在一直在用的QQ也是秦青帮她申请的。现在这个事情前移了,所以这个时空真的是被她改变了吧。她有些憧憬和不安,改变是不是代表着她回不去了,或者要消失了呢。
坐在网吧里,她看着眼前还特别古老的上网方式,以及十几KB的蜗牛网速,像个新人一样无从下手。秦青说:“阿媛,我帮你申请个QQ号吧,现在大家都玩这个。”阿媛看着她在她的桌面上一顿操作,她问阿媛,“你想起个什么昵称呢?”对啊,最开始叫什么呢,阿媛开始努力地回想,她叫什么名字?带着回忆,她开始在键盘上敲出“槿”。这个伴随着她大学四年的名字,就这样提前出现在高中。
秦青建好后,开始教阿媛如何邀请好友。阿媛心里还在惦记着时空改变的事情,心不在焉地听着,突然听到后边有声音传过来:“媛姐,稀客啊!你居然也来网吧,小心我告诉老师哦!”原来是董于宁那个狗子,她翻了白眼没回头说:“董猪,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董于宁贱贱地笑了笑,看了眼她屏幕上QQ的弹框,伸手直接打开添加好友,在键盘上输入了一串数字,点了发送,说到:“媛姐,加下好友。求带哦!”
等董于宁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很快阿媛看到小企鹅闪烁起来,看来是好友添加成功了。
他发了句:“媛姐好啊!”
“.....”阿媛不打算理他,因为她正在努力得在脑海中回忆王文远的QQ昵称,她想试一试看能不能搜索到他。来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都没有在校园里碰到过。但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董于宁的头像又闪烁了起来。“媛姐,帮弟弟一个忙呗。”
“不要。”
“我都还没说啥事。”
“啥事都不要。”
“哦哟,打过人的媛姐果然变得不一样了,无情的很啊。”
“......”
“求求你,帮帮忙吧。我发誓我一定对媛姐言听计从。”
“你且一边儿凉快去,不要打扰我,谢谢。”
秦青好像是瞥见了阿媛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的敲击声,她惊叹到:“阿媛,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来网吧,你啥时候学会的盲打。”
董于宁也停下凑过来,说:“对啊,你不是从不来网吧吗?”
阿媛有些神情闪烁,糟糕要露馅儿,但还是嘴硬地回他们,“我微机课上练习的。”秦青有些相信地点头回去继续偷菜去了。董于宁似乎没打算回去,他盯着阿媛说:“不对劲,不对劲,你不对劲,以前你都不会拒绝我的,你肯定不是我媛姐。你把我媛姐弄到哪里去了?”
这小屁孩死皮赖脸的样子,阿媛能招架住才是真的奇怪。她对上他投过来无赖的眼睛,看到了映在他眼中的阿媛,她那种真切的、想迫不及待地答应他所有请求的神情,内心无比惆怅地叹了口气。这个世界,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悲之处。她将手放在键盘上敲了几个字,“说,什么事?”然后挑眉示意他看消息。
董于宁听到指令后狗腿地转回去,回她:“听说你明天和夏夏要去逛街,在哪里,我去偶遇。”
“你喜欢她?”
“哎呀,别说得这么直白吗?”
“你爱慕她?”
“......”
“什么时候的事情。”
“开学典礼上,一见钟情,你可能不相信。”
“县文化馆后边的那条街,祝你好运。”
“就知道媛姐对我最好了。”
“马不停蹄地给我滚。”
阿媛感觉到些许的窒息,是有多少次这种明目张胆的调戏,被蒙在鼓里傻傻地以为他也对她好,渐渐心倾于他的时候,却又被别人告知他喜欢的人另有其人时,是多么地伤心。这个傻姑娘,居然还为了能和他以朋友的方式继续纠缠着,帮他追夏夏,真的好讽刺。果然这件事,不是一个巴掌拍响的事。她迅速退了QQ,跟秦青说,她还有事,要去书店一趟,便匆匆离开了。
其实说去书店也是借口,但下楼看见对面有家书店,抬脚也就进去了。进门便被一地的三年高考五年模拟给震惊到,她无聊地拿起来翻了翻,因为考研参加过快速集训的补习班,投机取巧的方法算是被她给学到了,虽然现在距离高考还早,倒是可以考虑先买回去研究背下真题。可转眼一想,她可是要说服自己读文科的。于是作罢,开始往文学作品的架子走去,然后在书架间慢慢地穿行着,寻找着,当《三国志》三个字显露出来时,她有些恍惚,不由自主的把手伸出去,准备拿,就在这时,书被另外一只手拿了起来。她侧过头看见了王文远,7年未见的他,终于,见到了。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一身白色衬衫,袖子挽起,正在低头研究着手里的书。
阿媛开始犹豫起来,该不该跟他打招呼,可是此时的他应该是不认识她,打招呼会不会很尴尬。但是如果不去,下次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遇到。其实即便是32岁,对于他,阿媛总是存着一分歉意和自责。他们本该不是那样的结局,一切皆因她而起。想到这里,阿媛开口到:“同学,这本书......我先看到的。”
王文远听状,抬头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她似乎局促的脸上,一双大眼睛、闪着光一般地亮晶晶,却带着不容察觉地悲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他的心头涌起一丝痛感,却很快消失不见,他连忙将书递到阿媛手里,说了声:“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
彼时的他,在她眼里已然不是哥哥,而是个刚上高中的楞头小子,见他还是这么谦逊有礼,她突然显出狡黠的笑意,说到:“同学,你也喜欢看《三国志》吗?要不这样,我们留个联系方式,我看完了借给你。”
王文远有点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姑娘,被她落落大方的表述有些惊叹到,遂回到:“好啊,没问题,我叫王文远,高一三班。你呢?”
“赵媛媛,高一十二班。”
“哇,厉害哦!尖子班。”
“谢谢。”
王文远没想到阿媛会说声谢谢,而不是谦虚地妄自菲薄一般。她看出了他眼底对于她的赞许和好奇。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两个人付了钱,一道出门。阿媛问他:“你住校吗?”
“没有,我在外边租房住,宿舍太拥挤了,不方便我兴趣的开展。”
“也对。那么多书,还有笔墨纸砚,宿舍哪有这条件。”可能是因为心理上的懈怠,阿媛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果然,王文远惊讶地问她:“你怎么知道我练书法的,还有很多书?”
阿媛的脚趾都要抠破,大脑开始飞速运转,不经意瞅到他衬衣下缘粘到的墨水,便抬起头指了指他的衣角说:“从这里知道的。”
王文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了衣角的墨迹,有些局促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竟一时忘记追究书的事了。
快要到校门口的时候,阿媛停下脚步说:“你有电话吗?可不可以给我留个电话号码?”
王文远点了点头,掏出包里的笔,不知道写哪里。
阿媛翻开《三国志》的扉页,说:“留在这里吧。”
他们在校门口说了再见,刚好看到秦青也从网吧回来,她歪着头看着已经走远的王文远的背影,超级八卦地问:“阿媛,谁啊?”
阿媛看着那个背景,逐渐变得模糊,良久才说了句:“一位故人。”
是的,故人,他们终于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