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爱好是上学,听起来不可思议,但事实确实如此。我喜欢上学不是因为我喜欢读书,而是可以不用在太阳底下辛苦劳作了。
小时候,家里困难,父亲为了贴补家用,基本长年在外务工,家里的活自然就被分担到了我们姐弟身上。妈妈是个精明人,每天早起就会给我们分派好一天的任务,从里到外,从早到晚,几乎没有一刻空闲。
印象中,我的童年生活鲜有和小伙伴一起自在玩耍的日子,每天除了上学就是劳作,农村所有的活我几乎干了遍。扫地,洗衣服,做饭,摘猪菜,放牛,摘棉花这些轻松活自不在话下,插秧,薅草,割谷,挑谷把,打谷,晒谷这些重活累活也在所难免。
为了躲避劳作,我天天巴望着上学,即使放学后也要回家干活,但坐在教室里的那段时间还是清闲的。没有体力的辛劳,只需静静地坐在那里认真听老师讲课,下课还有同学一起玩,放学回家就可以吃饭,真是神仙般的生活。所以,那时我小小的内心总期望学校不要放假。但偏偏事与愿违,学校不但有寒暑假,还有农忙假。这样,所有的活我都摊上了!
这些活当中我最怕的就是插秧和挑谷把。
炎热的夏季,田间地头都晒的冒烟,我们却还要在温度颇高的水田里插秧。每次插秧的位置都是我在前,妈妈在后。她一边监督一边追赶,弄得我压力山大。如果插歪了,小腿肚子少不了一巴掌;如果被追上了,又是一巴掌。为避免受刑,顾不得汗流浃背、眼睛辣疼,一直猫着腰边插边退。终于无路可退了,大松一口气,赶紧伸展一下酸疼的腰身,喝口水接着第二轮追赶。所以那时最喜欢长度短的小田,可以多几个喘息的机会。
除了换趟外,另一个歇气的机会是秧苗查完了。为了给自己希望,每次插秧前,我都会数数田里一共有多少秧苗,大概多久可以插完。但往往“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好容易一双手可以数得清楚、胜利在望心中窃喜时,妈妈就会去秧田里拔秧苗,把剩下的秧苗留给我一个人插。这样也好,没人监督追赶了,乐得自在,但妈妈有命令,她来之前这些秧苗要插完,我只好诺诺地点头。但人天生有惰性,没有妈妈监督,我自然懒散了,动作慢了下来,有时甚至一边张望一边去岸边坐着休息。悠闲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远远地望见妈妈来了,我赶紧下田,并快速扫描田里秧苗。糟糕,没有达到规定指标。怎么办?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我赶紧捡取了一些秧苗用力踩到泥田里,然后装着一直卖力插秧的样子继续插。妈妈来了,一切又按部就班,风平浪静。但如果踩到泥巴里的秧被妈妈发现了,就会风雨大作,免不了一顿饱打。
不喜欢插秧除了有妈妈监工外,还因为害怕水田里的蚂蝗。插着插着,蚂蝗就爬到了腿上,钻到肉里。等发现时,忍住心里的恐慌,用力拉出来,腿上便是一个洞,鲜红的色顺着小腿往下淌,淌到水田里,更多的蚂蝗闻到腥味,蜂拥而至,就会让人无力招架。总而言之,每次插秧都是一次心里煎熬,想起来都后怕。
除却插秧,最害怕的还有挑谷子。割好的谷子,在田里晾晒几天后就被堆成一个个小垛,用草绳把几小垛捆扎在一起就要挑回打谷场。小时候,田的谷子会被分别捆成大捆和小捆,大人挑大的,小孩挑小的。但尽管是小的,对于十二三岁的我来说还是很大。每次挑起不觉得很重,但走着走着,就感觉越来越重,肩膀酸痛,双腿酸胀。忍不住频频换肩,但换来换去都一样,肩膀的酸痛感越来越强,双腿痛得迈不开步,眼泪也不争气的出来了。最后只好半蹲在原地,用双手举起来以得暂时休息,但也支撑不了多久。谷子是绝对不能落地的,落地就会挨打;时间长了没挑回去就会挨骂,最后只好咬咬牙,抹一把泪,拼出一把劲继续往回挪。
往往白天挑谷子,晚上累得连腿都伸不直,躺在床上一动不敢动。每每这个时候,我是多么渴望上学啊,上学就可以脱离苦海了。
带着这种期望的心情回到学校,我自觉自愿地读书,我不知道读书会有怎样的未来,但我真的不愿一辈子都在这片土地上受煎熬。当内心有了上学的渴望,读书就是一种享受。我不聪明,但我很专注,因而我能记住老师讲得所有。正是这份专注让我顺利上一中,上大学,最后走上教师岗位。虽然职位平平,薪资不多,但我真的很满足,我终于不用害怕蚂蝗的叮咬了,不会浑身酸痛地睡不着觉了。虽然教书和种田都是在太阳底下工作,但我再也不用担心被晒黑了!
我很欣慰,我的爱好是上学,它真的改变了我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