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给孩子们用凉水洗脸。

      孩子们喜欢凉水，冰冰的，像冰淇淋。

       他不喜欢。

       可他不敢要热水，阿姨不喜欢他。是谁告诉过他喜欢的含义？

      他把手慢慢伸进塑料小盆里，嘶，好凉。

      他知道，从走廊出去，向有窗户的一边走，有一间屋子里有热水，他有一次和大家玩捉迷藏，跑到那间屋子外，看到半空中仍在腾腾上升的白雾。

       他将凉水捧在手里，慢慢地贴到脸上。

      夜晚降临，牙仙会举办一场盛宴。

      他的第一个秘密就是牙仙带来的，牙仙告诉他秘密的含义，“绝对不可以说出去”，这种事情都叫做秘密。牙仙也告诉了他什么是秘密真正的意义。

      清晨，牙仙随露水一同隐去享受睡眠。
      他起身，不仅是感到肚子很饿，还有一种欲望。

      早餐有牛奶。孩子们都爱喝牛奶，他也喜欢。不仅是因为甜味，更是因为似乎让他回忆起母乳的感觉。

      唯一珍贵的东西来不及记忆就被迫消失，人类该罚。

      所以他们开始喝牛奶。

   “牙仙也救不了他。”他听到阿姨在小声谈话。牙仙不会救任何人，他想。牙仙就是牙仙而已，孩子们还是得为了牙齿的光洁漂亮而少吃糖果。

      多么恶毒啊，恶毒到要把所有的孩子都浸在染缸里做成一批批小小的恶毒士兵，再交给他们生殖的本领。

      他终于生病了。没有什么生命能够抵抗这么猛烈的侵袭。牙仙寸步不离他的病床，从床头的铁杆飞到床尾露出的木板。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情况有多么糟糕，还没有被隔离，应该也不会太严重。有其他孩子靠近这里，在门外远远的看着他。牙仙尖叫着驱赶他们，因为他疲倦了。

      他仿佛听见弗丽嘉的铃铛声，从水汽蒸腾的屋子里传来。

      他的梦境里出现一望无际的沙漠，丰饶的、热烈的沙漠，他的世界生长在沙漠上，他所熟知的一切。他说，“要有热水”，于是便有了热水。

      他终于放弃了秘密，同牙仙一道奔赴大好人生，永远没有饥饿与疲倦。他的肉身留了下来，替他承接黑暗、欲望和贪婪。

       他是希望之神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