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脑袋，一双鞋，两个脑袋，四只鞋，三个脑袋，六只鞋……
夜静了，微风吹，星星点点灯，月儿弯弯眉。树影婆娑，摇曳在皎洁的月光里的那扇窗户上。
屋外月光清凉如水，屋里煤油灯昏黄柔弱，年轻的妈妈坐在土炕头，在暗淡的灯光下缝补着一条裤子的破洞口，那是调皮捣蛋的弟弟白天钻柴堆不小心被立在墙根的那块门板上的钉子刮破的，此时，妈妈神情专注而安详，时不时的会哼唱出几句歌谣“小老鼠，上灯台，偷吃油，下不来……”，哄孩子们快快入睡，快快睡。
我躺在被窝里，头依靠着妈妈的膝盖骨，眼睛眯着，偷偷凝视着那豆大的灯火和灯火映照下显得温和而红润的妈妈的脸，我假装已经睡着，一动不动的暗自享受着此刻难得的来自母亲的亲密陪伴，那是无比幸福的时刻。天一亮，妈妈又会被忙不完的农活和家务缠身，它们会无情的夺走妈妈的爱，夺走妈妈的好脾气。
爸爸蹑手蹑脚进门来，轻声问妈妈“孩子们都睡着了?”，一边问着，一边数点着炕沿下零乱摆放着的小鞋子，“一只、两只、三只……八只鞋子，呵呵，都在了，都在了。”他顾不上脱下那身沾满泥灰点子的土布衣裳，也早忘了手上的灰土和粗茧子，从门口起挨个摩挲着孩子们的小脸蛋，爸爸的脸爬在每个孩子的脸上，总要定睛看上半天，然后又转头问妈妈“这是咱家老二吧?她们闭上眼睛长一个样，我都不好分清楚谁是谁了啦?”，妈妈抬起头，眼睛看向爸爸，他俩相视一笑，“是了，自家姑娘，你看不错的!”妈妈总是用这样肯定的回答打消爸爸的那一丝疑虑。
爸爸就是这样忙又这样对我们念念不忘，挂在心尖上。白天基本上看不到爸爸在家休息，我们只有在短暂的午饭时间可以碰面，饭后爸爸偶尔小睡片刻，不超过半小时就又匆匆出门了，我们不敢打扰爸爸休息，可以说是不忍心，更别说和他闹腾一阵子了，爸爸的陪伴少极也珍贵极，用现在的话说，爸爸给予我们的就是高质量的陪伴，他的眉眼里无处不写满对孩子们深深的爱!
搜刮这么多年在脑海里留下的记忆，在清醒的时候被爸爸抱一抱，那几乎没有过，只有长大以后的那一次，无比珍贵的体验。那会儿，我已经上了初中，记不得什么原因，我一个人竟迷糊在沙发上，从外面回来的爸爸一看到我竟这样睡着，他没有叫醒我，而是小心翼翼的抱我回炕上好好睡，其实，爸爸抱我起来的一瞬间，我就清醒过来了，我心疼爸爸抱我身体太累，可我就是不愿睁开眼睛，假装依然熟睡的样子，就那样依偎在爸爸的怀里，感受着来自爸爸温热的体温，微微急促的呼吸，强劲有力的怦怦的心跳……我是多么想就这样不再离开那暖暖的胸怀，就这样赖在他弯弯的臂膀里，一直……
我常常想像这样的情景，爸爸在下工回家后点数我们“一个小脑袋、两个小脑袋、三个小脑瓜、四个小脑袋，或者一双鞋、两双鞋、三双鞋、四双鞋子”，夜静梦长，当他那样仔仔细细打量我们每个孩子的面庞时，不知道他是否感觉对我们除了浓浓的慈爱，还有一点愧疚。其实，我想告诉爸爸“爸爸，孩子们是带着您关注的爱的笑眼进入梦里的，自然梦里也能感觉到春暖花开的温暖，自有来自天使的陪伴……您给予我们的够多，足够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