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黑山异闻

老黑山的雪夜,冷得能把活人冻成冰溜子。呼啸的北风裹挟着暴雪,在山林间横冲直撞,发出如鬼哭狼嚎般的声响。赵大山紧了紧身上的羊皮袄,将狗皮帽子又往下拉了拉,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手里紧紧攥着手电筒,在林场边缘小心翼翼地逡巡着。手电筒昏黄的光,在这无尽的黑暗与风雪中显得如此微弱,仿佛随时都会被吞噬。

三天前那窝狍子崽的惨叫,依旧在他耳边回荡,那场景就像一道无法抹去的噩梦,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偷猎者的钢丝套无情地勒断了母狍子的脖子,鲜血在雪地上肆意蔓延,洇红了洁白的雪地。小狍子们跪在血泊里,咩咩地哀叫着,声音里满是恐惧与无助。赵大山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了这惨烈的一幕,那些偷猎者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从那以后,他巡山更加仔细,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希望能抓到那些可恶的偷猎者,为死去的母狍子和这片山林讨回公道。

就在他手电筒的光扫过柴火垛时,突然,一团金色的雾气毫无征兆地炸开,浓烈的臊臭味瞬间弥漫开来。“黄皮子放臊!” 赵大山心中一惊,本能地急退两步。然而,就在这时,他却听见雪堆里传来了微弱的吱吱哀鸣声。他犹豫了一下,好奇心还是驱使他慢慢靠近,扒开那已经结冰的柴禾。当看清柴禾下的景象时,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只三尺长的黄鼬正躺在那里,浑身的金毛在手电筒的光下泛着诡异的青光,它的眉心有一块醒目的白斑,就像长了第三只眼睛。它的后腿被捕兽夹死死地咬住,骨茬外翻,鲜血已经在雪地上凝结成了暗红色的冰坨。更让赵大山觉得邪门的是,这捕兽夹的铁齿内侧,竟然刻着一个 “王” 字。他心里清楚,这正是前屯二愣子特制的连环夹,二愣子是这附近出了名的偷猎者,手段极其残忍。

就在赵大山愣神的时候,那只黄鼬忽然前爪合十,人立而起,对着他作了个揖。紧接着,让赵大山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黄鼬的黑眼珠里竟然滚出了两滴血泪。这一幕,让赵大山头皮发麻,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和不安。

与此同时,东南风徐徐吹来,风中夹杂着一股刺鼻的焦臭味。赵大山顺着风的方向望去,只见山脚处闪烁着诡异的火光。他知道,那是二愣子的院子。在二愣子的院子里,支着一口巨大的铁锅,锅里的水烧得滚烫,不停地翻滚着。紫貂皮在滚水中上下翻腾,泛着死鱼肚白般的颜色,那是生命消逝后的惨白。二愣子站在一旁,脸上挂着贪婪的笑容,手里抡着一把大锤,狠狠地砸开铁笼。一只只幼兽在他的锤下,颅骨碎裂,发出清脆的声响,那声音就像恶魔的笑声,和着二愣子疯狂的狂笑:“一张金花鼠皮顶半月工钱!” 他的眼中只有金钱,对这些无辜的生命没有一丝怜悯。

赵大山望着山脚的火光,心中的愤怒如熊熊烈火般燃烧。他握紧了拳头,暗暗发誓,一定要想办法惩治二愣子,不能再让他在这片山林里肆意妄为。可是,此刻他孤身一人,面对心狠手辣的二愣子,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他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带着满心的无奈和愤怒,继续在这冰天雪地的林场边缘巡山。

赵大山把受伤的黄鼬带回了家,他找来祖传的鹿骨酒,小心翼翼地淋在黄鼬的伤口上。当酒接触到伤口的那一刻,黄鼬浑身剧烈地痉挛起来,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赵大山看着它,心中满是怜悯。

就在这时,他不经意间瞥见炕柜上的山神牌位,只听 “咔” 的一声脆响,牌位竟然裂开了一道缝隙。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赵大山心中一惊,他爷爷咽气前的警告仿佛穿越了风雪,在他耳边清晰地回响起来:“遇金毛白额者,要么供成保家仙,要么……” 爷爷的话还没说完就咽了气,留下的是无尽的悬念和担忧。

子夜时分,万籁俱寂,只有窗外的风雪还在不知疲倦地呼啸着。翠兰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她的脸上还带着未消散的惊恐。在睡梦中,她看到一个身穿黄袄的老太太,正跪在炕沿边,她的脑门有一个血窟窿,黑黝黝的血不停地往外汩汩冒着。老太太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赵家恩德,老婆子拿命还。”

翠兰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想要叫醒身边的赵大山,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就在这时,窗外突然响起了一阵百兽哀鸣的声音,那声音此起彼伏,仿佛整个山林里的动物都在痛苦地哭泣。翠兰颤抖着望向窗外,只见雪地上不知何时凭空出现了一张张带血的纸钱,那些纸钱在风雪中缓缓移动,最终组成了一个巨大的 “冤” 字。

二十里外的二愣子,此时正坐在自家的炕上,对着一堆貂皮傻笑着。他的面前放着一壶酒,已经喝得半醉。突然,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屋檐上垂了下来,他抬头一看,竟是一条金色的尾巴。院子里的土狗狂吠着,拼命地扯着铁链,想要挣脱束缚。二愣子被土狗的叫声惹恼了,他猛地站起来,兜头浇了土狗一瓢滚水。土狗被烫得嗷嗷直叫,身上的毛瞬间被烫秃,它痛苦地缩在墙角,不停地发抖。

就在二愣子转身准备回屋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墙头有一道黄色的影子一闪而过。他心中一惊,赶紧跑到存放紫貂幼崽的麻袋前,打开一看,里面幸存的紫貂幼崽竟然全都不见了。二愣子气得暴跳如雷,他大声咒骂着,却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月十五,本该是阖家团圆、喜庆热闹的日子,可老黑山的天空却显得格外诡异。月亮高悬在天空,却像是长满了血丝,散发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暗红色光芒。

赵大山躺在床上,裹着三床棉被,却依旧冷得瑟瑟发抖,不停地打着摆子。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也冻得发紫。被褥上不知何时凝出了一层厚厚的霜花,仿佛这寒冷已经渗透到了骨髓里。翠兰坐在床边,看着丈夫痛苦的模样,眼泪止不住地流。她哭着拿起剪刀,准备剪红布条为赵大山喊魂,在这深山里,喊魂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就在这时,山神牌位突然 “咣当” 一声倒地,发出沉闷的声响。翠兰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浑身一颤,她惊恐地望向牌位的方向,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疑惑。

“梆!梆!梆!”

三声沉重的敲门声骤然响起,震得煤油灯的火苗都剧烈地晃动起来,发出诡异的绿光。翠兰和赵大山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中都充满了疑惑和警惕。这么晚了,又是在这样一个诡异的雪夜,会是谁来敲门呢?

翠兰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只见一个身穿青布棉袍的老头正静静地站在门口。他的头发和胡须都已经花白,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眼神却深邃而神秘。他的肩上背着一个褡裢,里面装着雷击木药杵、坟头草编的药筛等一些奇怪的东西。

老头也不说话,径直走进屋内,来到赵大山的床边。他仔细地打量了赵大山一番,然后从褡裢里拿出一个瓶子,里面装着泡着死胎的虎骨酒。他将酒灌进赵大山的喉咙,赵大山的瞳孔里瞬间映出一个直立作揖的黄影。

“寒毒入髓,得用百年虎骨。” 老中医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他往炭盆里撒了一把朱砂,刹那间,蓝火苗蹿起三尺高,在这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诡异。“山神庙供桌底下,埋着你爷留的造化。”

老头的话刚说完,东南方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那声音划破了寂静的夜空,惊起漫天寒鸦。老头冷笑一声:“讨债的时辰到了。” 说完,他转身走出了屋子,消失在了茫茫风雪之中,只留下翠兰和赵大山面面相觑,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疑惑。

二愣子在老林子里已经转了七天七夜,他就像一只无头苍蝇,在这茂密的山林里迷失了方向。他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恐惧,衣服也被树枝划得破破烂烂。

这七天里,他遭遇了太多诡异的事情。他亲眼看见雪地里冒出无数只黄鼠狼,它们整齐地排列着,抬着一口描金棺材。那棺材在雪地上缓缓移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声音。二愣子吓得瘫倒在地,他的眼睛瞪得滚圆,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棺材盖猛然掀开,里面躺着一个脑门淌血的老太太,正是他在梦里多次见到的那个。老太太的手里紧紧攥着他卖过的七十七张貂皮,那些貂皮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是死去貂儿们的冤魂在哭诉。

二愣子疯了一般地逃窜,他在山林里拼命地奔跑,脚下的积雪被他踩得嘎吱作响。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可是,无论他怎么跑,都仿佛在原地打转,始终无法走出这片山林。

巡山队发现他的时候,他正用捕兽夹把自己倒吊在一棵老松树上。他的十指深深抠进树皮里,鲜血顺着树干缓缓流下,在树干上刻满了血淋淋的 “我错了”。他的眼神空洞而绝望,嘴里不停地说着胡话。

法医剖开他鼓胀的胃袋,里面蜷着一只未消化的金毛黄鼬。这只黄鼬正是赵大山救过的那只,它的出现,仿佛是对二愣子的一种惩罚,一种因果报应。

赵大山从山神庙挖出了檀木匣,当他打开匣子的那一刻,一道耀眼的金光从里面射了出来,半截萨满神衣的金线刺得他睁不开眼。在匣子的底部,放着一本《山精谱》,他小心翼翼地翻开,最后一页画着金毛白额黄仙,批注潦草如血书:“甲子年雷劫现,需借善人三盏魂灯。” 赵大山看着这些文字,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担忧,他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即将到来的会是什么。

三月三开山祭那晚,老黑山的天空阴沉沉的,仿佛被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笼罩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息,让人感到喘不过气来。

突然,一阵沉闷的雷声从远处滚滚而来,仿佛是天空在发出愤怒的咆哮。紧接着,赵家院里的七星供桌突然自燃起来,熊熊的火焰在狂风中肆意燃烧,酒盅里的烧酒瞬间凝成了冰柱。月光下,缓缓显现出四行小楷:“一报救命恩,二了前世债,三渡雷劫苦,永镇老黑山。”

赵大山望着这诡异的一幕,心中充满了震惊和疑惑。他知道,这一切都和那只金毛黄鼬有关,和这片山林里的神秘力量有关。

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地面上,溅起层层水花。赵大山冒着暴雨,艰难地爬上了山巅。在山巅之上,他看到了一个身穿黄袄的老太太,正静静地站在那里。老太太的身影在风雨中显得如此单薄,却又如此坚定。

九道天雷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狠狠地劈了下来。每一道天雷落下,都伴随着一声巨响,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撕裂。老太太没有丝毫的畏惧,她化作一只巨型黄鼬,张开血盆大口,吞下了一道道电光。在电光的映照下,她的金毛被烧焦,露出了森森白骨。

最后一记炸雷响起时,那裂开的山神牌位轰然合拢。随着山神牌位的合拢,老黑山的天空渐渐放晴,乌云散去,露出了皎洁的月光。一切都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2012 年清明,阳光明媚,本该是踏青祭祖的好时节。网红 “探险王” 带着五十万观众,浩浩荡荡地闯进了老黑山禁区。他们的到来,打破了老黑山长久以来的宁静。

探险王手持摄像机,脸上洋溢着兴奋和好奇的神情。他对着镜头,眉飞色舞地讲述着老黑山的神秘传说,想要吸引更多观众的眼球。就在他深入山林的时候,镜头突然拍到一个身穿黄袄的老太太,正蹲在树杈上。老太太的手里捻着一串带血的铜铃,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们。

直播间里瞬间沸腾了,观众们纷纷发出弹幕,表达着自己的震惊和恐惧。然而,还没等探险王反应过来,直播间突然黑屏了。在黑屏前的最后一刻,沙哑的东北腔穿透电流声:“甭动歪心思,这疙瘩有主咧。”

赵大山的巡山日记停在 2023 年立冬:“今晨遇金毛黄鼬率七幼崽饮水,见人不避。林间新坟每逢雨夜传出铁链响动,雪地上时有带牙印的貂皮,全钉着生锈捕兽夹。”

风雪夜半,赵家西屋的酒盅又见了底。月光洒在乌木牌位上,隐隐约约显出一个作揖的老太太轮廓。远处传来悠长的嗥叫,那声音在寂静的山林里回荡,像是叹息,又像在唱无人听懂的长调。这片神秘的老黑山,依旧隐藏着无数的秘密,等待着人们去探索和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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