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周末遇见小时候老邻居家的女儿,说起一些所住的大学院儿里共同认识的人,她问我还记不记得林洁?我说:“怎会不记得!三十多年前住我家楼下,不是早就进了精神病院了吗?”她说:“听说最近刚走了。”她说得挺淡,我却吃了一惊,忙问:“那最后有人送吗?”她说:“好像没有,独生女,爹妈都去世了,她又没结婚,哪有亲人送?”我一时无语,她看我没聊兴了,就告了别,留我一人在那儿站了好一会儿。
(二)
林洁比我大四岁,跟我姐姐一样大,曾经是姐姐的好朋友,我叫她林姐姐。印象里她喜欢素色的衣服,尤其喜欢白,白衬衫、白裙子、白围巾、白凉鞋,反正一年四季里总有白的什么穿戴在她身上。她皮肤也非常白,是那种有点透明的白,带一点点粉,好像能看见皮肤下的血管似的,尤其额角的几条血管,真的能看见。我小时候觉得她有点象古画上的人儿,单眼皮的丹凤眼、樱桃小口,说不上太漂亮,但的确与众不同。她一直挺瘦,从来没有丰满的胸脯和圆润的臂膀,她在我家吃过很多次饭,吃得也不少,奇怪怎么不胖?可能她这样的人就是天生不爱长肉,要不然就是她整天魂飞天外,顾不上长肉。
我其实一直不太明白她怎么会跟我姐姐要好,我姐姐是那种在家里是父母的乖孝女、干活的丫头,但一出自家门就厉害得不行,说这个、骂那个,急了还会动手,我亲眼见过她搧一个欺软怕硬、特别招大家讨厌的同班女生嘴巴,那女生被搧完都没敢告家长,因为要是那样她家长就会来我家告状,我姐姐就会被我妈揍,那女生以后在院儿里的日子恐怕就会比较难过,起码会被我姐姐她们几个死党孤立。我从小就从没被别的女孩子欺负过,很大的原因是因为我有这么个厉害的姐姐,虽然我其实对她的“野蛮”常常不以为然,我后来成了一帮差不多大女生的头儿就完全不是靠拳脚。就是这么个“野蛮”姐姐,却和蔫了吧唧特文静的林姐姐好得很,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做作业、一起在大院儿里玩,对她比对我还好,要不是林姐姐那样子实在让人恨不起来,我肯定应该有些嫉妒她。
林姐姐老是有点心不在焉似的,轻手轻脚地走,嘴角边挂着笑,眼睛望向你的时候你知道她的目光其实穿过了你,看向一个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或者说我们感不到的世界。她说话轻声慢语,好像永远不着急,永远不生气,但好像也不是就不会生气,是懒得?不惜得?鄙视?说不清。姐姐对她那叫一个好,什么都顺着她,从不对她发火,有时候跟妈妈怄了气,只要林姐姐一来就展开了笑颜,也许这就叫一物降一物,大辣椒一样的姐姐,轻易就被清风明月一样的林洁收服了。
姐姐脑子很聪明,从小就数理化好,但文科的功课很一般;林姐姐相反,文科好,理科差,逻辑思维的东西有点浆糊。所以她们俩倒是真能在功课上互相帮助。我听见过林姐姐给姐姐讲那首苏轼悼亡妻的词: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她突然间一改心不在焉的样子,笑容也收回去了,目光专注,眉头皱着,声情并茂地朗诵了一遍,然后又连词意带作者小传讲解了一番,我和姐姐都听得傻了眼,但准确说不是被苏轼打动了,是被林姐姐打动了,现在想想,她在初中那个年龄本不应该有这种感伤,或者说不该特别明白这种感伤,有点不对劲。
(三)
姐姐她们上高一的时候我上小学五年级,心里好像突然睁开了一双眼睛、长出了一对耳朵,能看见、听见好多以前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事情,觉得很神,我打赌姐姐虽然比我大四岁,却还看不见、听不着。比如说,我能看见星星是有表情的,有时笑眯眯,有时拒人于千里之外;我能听见不同的雨哼着不同的调,有的哀婉抒情,有的正派庄严;我能从林姐姐的神情里看见一个她惦记的人,我能听见她总在对他无声地倾诉什么。我其实特别想告诉姐姐我对林姐姐的发现,但想了半天觉得还是先不说的好,姐姐有点粗粗拉拉,别再惊了那玻璃一样的人儿。
从此,我经常观察林姐姐,有时候还小小地跟踪一下,除了好奇,也觉得挺刺激的,那时候没有电视剧,电影好看的也少,我这种做法有点像看电视真人秀。
第一次看见她象那样对空微笑是一个星期日的下午,我在跟姐姐合住屋里的床上睡午觉。我刚睡下的时候林姐姐来了,跟姐姐小声嘀嘀咕咕,过一会儿妈妈让姐姐去买醋,姐姐让林姐姐坐着等她,她跑去买完醋就回来。林姐姐就安静地坐那儿看自己带的书,她来找姐姐玩的时候也都带一本书,小说或诗歌,时不时看一阵。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一个看不清眼眉的小人儿使劲冲我叫,我往前跑他往后退,急得我不行,喊他停下,就急醒了,午后的斜阳照在我脸上,窗外有麻雀啁啾,林姐姐背对着我在看书。我刚想叫她,她突然发出一声浅浅的叹息,半侧过脸来,我赶快闭上眼装睡,过了一会儿睁开一条缝看,只见她微微仰着头,脸上浮出一抹没法形容的微笑,以我那时所能想到的,就像是吃了蜜、得了最可心的礼物、马上要去春游,反正吧,就是最美滋滋、最舒心的那种笑,接着又是一声轻叹,还跟着两个字:“你呀!”这时候姐姐回来了,高声大嗓地叫“林洁”,她答应着出去了,我没动,还想着她说的那个“你”是谁?是一个人罗!谁呢?是她喜欢的人?是她爱上的什么人吧?这之后我就开始注意林姐姐,越来越经常地看见她那给“他”的笑,跟对别人的笑不一样,哪怕是在她跟别人谈笑之中,我也能认出那个单独给“他”的笑容。
其实我也经常怀疑自己的观察,心想是不是我看错了?但接下来的事情证明了我没有看错,大概是她们刚上高二的时候,我也上了初一。是个雨天的黄昏,秋天的小雨,好像所有的东西都屏声静气,静的就只能听见雨声了。我喜欢在雨天打着伞出去,吸着湿润新鲜的空气,在空旷的大院儿里无目的地瞎走,心里有点莫名其妙的怅然之感。
快走到银杏林的时候,先是被眼前的景致惊呆了,那一大片落叶在被雨水浸润后变得异常金黄耀眼,而且显得特别洁净,在雨天黄昏幽暗的天色下,就像是一个用珍贵黄丝毯铺就的舞台。接着我看见了“舞台”上的人,穿着白色外套的林姐姐,打着紫花的尼龙伞,编成一条的长发辫垂在前胸,在这片湿润的落叶上走过来走过去,还不时向远处眺望。我止住步子,略微藏身在一棵很粗的白杨树后,看了她好一阵儿,越来越确定她是在等人,只不过那要等的人好像是迟到了,林姐姐越来越着急的样子。偏在这时听见哥哥在远处叫我的声音,肯定是妈妈让他找我回去吃饭,真讨厌!我怕惊动林姐姐,只好没看见结局就走了,但心里很得意,觉得我一直以来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四)
这以后我又看见过很多次林姐姐在等人,那林姐姐的恋人一定是世界上最爱迟到的,总是她在痴痴地等,我也总是看不到结局就被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叫走,不是这事就是那事,气死我了!我那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他们谁都别管我,让我真真切切地看到那幸运的人是什么样的!
我奇怪姐姐的粗心竟到了这个地步,怎会不知道林姐姐有个男朋友?对,就算不知道,也看不出整天在一起混的姐们儿有心事了?那心事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写在了突然泛起的红晕和水汪汪含情的眼睛。不过那时候不比现在,初中就有孩子堂而皇之地谈起了“恋爱”,那时候受教育和风气影响,大家都很保守,中学生别说恋爱,男女生之间说话都很少,只有“流氓”才有男女情爱这事,所以姐姐看不出来也有道理,根本想不到吗!
不过姐姐有一天却突然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意外,放学回来,她有点气急败坏地把我一把拽到我俩的屋里,关上门,压低声音说:“告你件事不许说出去,说出去揍你!”我点点头,姐姐皱着眉头、咬着嘴唇,好像是下了半天决心才说出来:“林洁跟一个男的是那种男女朋友的关系!”姐姐肯定以为我会惊讶得坐地上,却看见我露出了笑意,气得推了我一把,倒是差点把我推得坐地上。她气呼呼地问:“你笑什么?”我说:“我知道。”她更来了气:“那你不告诉我!”我撇撇嘴:“瞎猜的,没根没据的,怎么告啊?”她没追究我为何没告她,我本来怕她骂我一顿呢!看来是顾不上了,我话音刚落她就说:“现在有根据了!”她告诉我,今天课间,林洁笔记本里掉出来的一页纸,一个平时嫉妒她的女生捡到了,当着全班同学念,明显是一首情诗,林洁气得哭起来,姐姐骂那女生不是东西,一些同学跟着起哄,把班主任老师惊动了,把林洁叫去办公室了,最后一节课都没上。我有点着急,问林姐姐会怎么着?姐姐叹了口气:“唉!能怎么着,猜也能猜出来,找家长、写检查、在班里抬不起头呗!”我替林姐姐打抱不平:“她又不是那种坏女流氓!”正想接着大发感概,站在窗边的姐姐突然示意我别出声,接着把窗帘拉上一大半,小声说:“哎,老师真的去林洁家了!”我凑过去,看见林姐姐的妈妈正在送她们班主任老师,站在马路上说着什么,林妈满脸乌云,听着老师的话不住点头。
接下去的两天,据姐姐说林姐姐没去上课,也不知是病了还是避避风头,姐姐本来想去楼下看看她,但平时在外面胆大包天的姐姐,这次到了林姐姐家门口愣没敢敲门,怕被一脸冰霜的林妈轰出来。后来林姐姐又照常上学了,但不到我们家来了,姐姐说是她妈妈不让她出门,看着她,出去散步也跟着。姐姐说林洁更瘦了,也特沉默,姐姐也没敢问她什么。过后几天我也见到林姐姐了,是我下楼去信箱拿报纸,她也正好去,果然看着特别瘦,也有点憔悴,不过眼睛亮得吓人,象燃着火苗,我脑子里就出现两行字: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她看着我点点头,我也没敢说话,只是傻笑,她拿了报纸后却又专心看了我两秒钟,转身走了。
(五)
那天,三十几年前那天的事我至今记得清楚,除了事情本身,还因为那天的天气。是春天的晚上,大地升腾起羞涩的暖意,空气中却还有最后一缕残冬的清寒,院里新绽开的桃花在软了的风里颤巍巍的,艳丽而娇羞。我裹在这微寒的暖里散步,觉得有种甜美的、如在云端的感觉。回家的时候,走到单元门口,有点舍不得回去,又站了一会儿,就在这时候听见一个声音小声说:“帮我个忙吧!”我差点被活活吓死,僵了几秒钟,终于能动了,转过身看,是林姐姐,正站在离我两步远的地方,披一身月光,眼睛灼灼如星。我不知说什么好,她没等我开口又说:“我妈不让我走远,但我必须把这个给他,你帮我送一下吧!”说话的同时递过一个信封,我糊里糊涂地接过来,和她目光相对的时候,我看出她明白我早就知道她的心事。我象被施了魔法,不知是谁指挥着我的舌头说:“行,去哪儿啊?”她用更低的声音说:“玉兰树底下。”我刚要问他的衣着或模样身材,她接着我心里的疑问说:“高高瘦瘦的,很帅!”我点点头,默默转身走去,心里感觉自己像是受难公主的密友,正拿着公主的信笺翻身上马,去密林里给公主的白马王子送去,别提有多骄傲了!
大院儿里的那几棵玉兰树是我每年春天必去欣赏的,都是白玉兰,每年短暂盛开的时候,那一树树洁白如玉的花朵实在是美得都不真实了,像是老天恩赐给我们看一下就马上收回去的仙境宝物。我走到玉兰树下,没人,大概还没来,我反倒松了口气,刚才往这里走的时候,我为见到他怎么说大废心思,现在这个准备的时间又可以长点,好事。我站在玉兰树下,仰起头,一边看那些皎月下的花朵,一边设想着:过一会儿,一个颀长、潇洒的身影就会急急地朝这边走来,长得吗,没想好,反正特帅就是了,眼神有点忧郁,高鼻梁,一绺头发从额上垂下之类的。这么等了一会儿,不见人来,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等来,我有点着急,怕妈妈看我老不回家担心,但又还没完成林姐姐的任务,有点不知道怎么办好,最后还是顾一头,拿着没送出去的信跑回了家,到了单元门口本以为能见到林姐姐,想着她失望的样子我挺惭愧的,但她并不在,我只好把信先收起来了。
之后的几天一直没见到林姐姐,我问姐姐,她说林洁没去上课,都快高考了,挺替林洁着急,又不敢去她家问。有一天我把写好的作业忘带了,课间操的时候跑着回家拿,住的地方离学校近就是占便宜!拿了作业“咚咚咚”地跑下楼,一抬眼却看见了林姐姐,站在她家门口,我猛地停住,喘着气尽量压低声音说:“林姐姐,那天他没来呀!等我放学回来把信还给你。”林姐姐定定地看着我,好像没听清,我着急走,就没再说什么,她却突然问:“什么?什么信?”我有点蒙,但怕下节课迟到,就只顾先跑回学校去了。
放学后,我跑到院儿里我喜欢的一个角落里,那儿有一个汉白玉的石马,应该是个老东西,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的,反正从我记事起它就卧在这儿,我从小就喜欢坐在它的背上,给小伙伴讲我瞎编的故事,大点后跟要好的闺蜜在这儿说姑娘的悄悄话,而今天来这里是要好好想想林姐姐的事。
我把书包放在一边,跨上石马,从兜里掏出一包糖米花,一粒一粒慢慢吃着,脑子里象过电影一样琢磨林姐姐的事,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卡在那里,是什么呢?我不是一个逻辑思维很好的人,但有一点直觉的本事,能跳过很多繁复的线索直接把最终的线头牵出来。上午我回家拿作业时候碰见林姐姐的情景反复在我脑海出现,她的那句:“什么?什么信?”象锤子一样,一下一下地在我脑子里敲击,轰鸣不已。她不记得了,她不记得了?她不记得了!这就是那个卡在那里的东西,这就是那个线头。她不记得有那封信,她也不不记得有那个人吗?那个她日思夜想的人怎会忘记?除非,除非,我有点不敢想下去。这时,从早晨就阴着的天开始下起了小雨,要是平时我会赶紧跑回家去,但今天例外,马上就要揭晓谜底了,不能被打断。雨丝很细,打在脸上,扑进头发里,渗进衣服的纤维,石马渐渐变得越来越亮光光的,那个答案突然就在那马头上那靠近耳朵的地方出现了,就是我正盯着看的地方:没有那个人!我被自己惊得从石马上跳下来,根本就没有,一直就没有,从来就没有,那个恋人是她想象的!我抱住傍边一棵白杨树,它们也是从我记事起就站在这里,这会儿给我个依靠,虽然人被雨打湿,我还是能觉出,或是以为自己出了一头冷汗。肯定就是这样,不会错!其实多么明显,我那么多次看见林姐姐在等人,但总是看不到那人的出现,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那天我回到家后被妈妈说了一顿,怪我不该淋雨,我不知道是真的着了凉还是被林姐姐的事惊着了,竟发起烧来,而且烧得还很高,有一两天昏昏沉沉失去了时间。
(六)
等我慢慢好起来已经是一周之后,大家都说我瘦了,好像人也有点变,不太爱说话,一家人,包括平时把我象小猫一样拨弄来拨弄去的姐姐,都对我特温柔。我有点着急落下的功课,之后的一周天天补课补作业,其他事都顾不上,当然也包括林姐姐的事,我甚至有几天真的就把这事忘在脑后了。等一切又恢复了正常,我赶上了功课,也又能香甜地吃饭了,乐天的性格也回来了,这时候,我又想起了林姐姐。我好像突然发现,这么多天都没看见她,奇怪!每天上楼、下楼,总该偶尔碰到吧?还得把信还给她呢。
星期六晚上,我把妈妈刚买来的麻花拿来跟姐姐一起吃,问:“林姐姐上学了吗?”姐姐没说话,只顾吃,我又问了一遍,她还是没说话,我一边享受着嘴里麻花的酥脆油香,一边把手里玩着的一个毛绒球扔到她身上:“你听见没有呀?”她很快地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我几乎没听见,她又清楚而缓慢地说了一遍:“林洁进了精神病院。”我想说话,却被正咽到一半的麻花噎住了,紧急喝了几口水,等好容易把麻花顺下去了,我着急地问姐姐是怎么回事?她告诉我,林洁在我发烧半昏迷的时候,突然半夜三更大喊大叫,还跑到了外面,把邻居都吵起来了,她妈妈急得直哭,她爸爸硬把她连拖带拽好容易弄回了家;第二天夜里又闹了一次,这回倒是没出来,但她大喊的声音还是把邻居们又吓得够呛,第三天白天来了一辆救护车,把林洁带走了,但这个因为姐姐上学,并没有亲眼看见,听隔壁曹奶奶说的。我听完愣了好一阵,脑子里有一百个问题,又好像一个问题也没有,只是问:“林姐姐喊什么?”姐姐皱着眉头:“好像是‘他病了,我要去见一下!’不知是不是说她那男朋友?”
我后来从没问过别的人,我对那所谓林姐姐男朋友的推测是不是正确,不用再问了吧!后来姐姐去精神病院看林姐姐我也没去,据回来后眼圈有点红的姐姐说,林洁好像不是太认识她,人也有点呆呆的。我想,没去还是对,实在不想破坏自己对她的印象,那个如诗如画像是古代来的人儿。
唯一的问题是林姐姐让我转交的那封信怎么办?我留着?不合适!给她妈妈?不想!扔了?不好!最后,我干了一件不怎么光彩的事,自己扮装成林姐姐幻想的意中人,把她写给“他”的信打开看了后烧掉了。那信连被写者的名字都没有,但的确是一封感情真挚的情书,林姐姐远超于年龄和同伴的才情使她非常孤独,以至于走火入魔,那文字中燃烧着的炽烈情感,若是在一个正常的状态下,会带来很美的故事,可惜这永远不会发生了。
(七)
姐姐后来又看过林姐姐几次,出国后就断了,再后来大家都忙于生存和家庭,渐渐把她就忘在脑后了,我要不是今天碰见老邻居,几乎把她完全忘了。我决定回家后跟姐姐视频一下,告诉她林姐姐故去的事,然后我俩一起祭奠她一下,不为别的,就为她只在心中盛开的爱情之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