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
文／赵莉
我是在一个寂寞的黄昏遇见它的。
水泥墙角，它红得清纯而安静，自然而轻盈。小小的花头执著地摇曳在初夏的风里，细细的枝丫，绿绿的叶子，在斜阳里更显淡然纯情。它的好看，不是牡丹的富贵，不是玉兰的高洁，也不是秋菊的雅致。那是一种不求看见的淡然和坦率，是一种和着乡村炊烟的安静和悠然，默默地，自然地，生命力极强地在平凡的世界里盛开着。
有香飘过，一咕嘟如花的琐事凡人便随香徐徐而来。
最先涌到脑际的是那个发传单的女孩。她衣着朴素，身材瘦小，留着精干短发。那时我正准备进商场，她突然朝我走来，微微笑着，轻轻鞠躬，手中捧来一张红色的传单，没有卑怯，没有傲气，淡淡地，自然而然，透出一种与生俱来的自信与安娴，让你无法拒绝。
我接过传单，她则避过身子，嘴里还不停地说着什么，一边面对着我，依旧躬着身慢慢往后退去，生怕挡了我的脚步，却还要坚持说完她的话——尽管我当时根本不想听也听不清她所讲的内容。我能猜到那是盛情邀请和简介传单内容，但是我一点儿不讨厌她的喋喋不休，反而顿生敬意。是的，听不听是你的事，讲不讲是我的事，不因为别人的态度而改变自己的初心，甚至想要用自己饱满的热情去感染别人，这一份执着这一份淡然，在她朴素的外表下开出了一朵美丽的花，芳香迷人。
这样守着花一样芳香的又岂是她一个人呢？我突然又想起小区里那个捡拾废品的女人，六十岁上下，来城里帮忙照看孙子。
每天闲暇的时间就在楼梯里间，或者小区院子垃圾桶旁，寻找被丢弃的废纸箱、五颜六色的饮料瓶，有时候还要在垃圾桶里刨根问底。看不见别人异样的目光，听不见有人鄙夷的话头，小区里随意丢弃的垃圾也全被她打扰干净，甚至一个烟头。
我曾问过她，她爽朗地笑着：闲不下来，害急情。“儿子媳妇不说你？”“说哩木，咋能不说？那我一天不干个啥，还不如死了起……再说了，年轻人忙工作，我顺手把他们的废纸箱呀啥一收拾，小区也零整木。”
说完又快快的走了，脚下好像有风吹过一样，只把爽朗的嗓音和满脸的皱纹丢在小区楼前的花草里，像忘记年龄一样和一群老太太围着院子快步走，一圈又一圈。院子里谁家小孩调皮谁家乖巧了，谁家老人得病了，谁家狗狗乱撒尿了……她熟悉这个小区就像熟悉她的家人，而我，甚至连楼上楼下是谁都不知道。这个热情而淳朴的女人，她浑身撒发着一种力量，一种能够感染人影响人的力量，你会不知不觉地靠近她，因为她的温度刚刚好，因为她的味道如家一样芬芳。
“来，我给你拿着。”有一回，女人看见我手里提着抱着很多东西，赶紧上前，一直送我到电梯口。“谢谢。”我连忙感谢她，她却摆摆手：“你是老师吧？那次，你还给我孙子说作文了。”什么时候的事我都忘了，也许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她竟然还记得，把满心的喜悦和感激写在脸上。我莫名地被她感染，转身就暼见墙角那朵花，小小的，透着光亮，很好看，纯净又灿烂。
也许，生活里这样独自盛开的花儿很多，就像我的邻居，就像发传单的女孩，他们朴实不被人注意，但依然坚守着内心的美好和善良，不奢望，不自卑，热情而安然，自有一种花儿的摇曳生动之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