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女儿Dana对我说：“爸，你应该染发了，不然看着就老了！”。“老了”，当这个词在我脑子里闪现的时候，用惊怵形容都不为过。
安静地坐下来，我不自觉地摸摸头，我知道白发🦳排挤压迫着黑发已经摆出胜利者的姿态，灰白色赤裸裸的显露着着我近期没有染发的窘相。其实，我叹息着想砸吧砸吧嘴，还知道有两颗牙松动近乎脱落了。揉一下腰，隐隐地痛，知道这两天收拾庭院清理树叶已经感到力不从心了。拿起手机掂起书本儿眼睛瞪的像铜铃还觉得字模糊，只嫌自己的胳膊短伸长了才看得清，我知道眼睛已经花了，鼻梁子上需要多件儿后半生常相伴的东西了。说实话，不敢用镜子细瞧自己的脸，因为早已留意眼部的皱纹像包子皮的褶要往一块儿聚拢。
如果不去细想，以上习以为常的表象基本可以忽略的。可是真切面对的是意识到孩子们都长的快和自己一样高了，口里不停地喊着“老爸、老爸”，我知道这种爱称是提醒着自己不能再装年轻了。还有一旁添油加醋的爱人也开始叫“老宋、老宋”的时候，这声音回荡在耳边真想坐下来抽袋烟好好寻思什么是“老”的滋味，感叹这个“老”字怎么轻易地先被家人给攻破了、给定义了、给绑架了呢，就这样天天叫多了让自己不得不琢磨青春不易留、岁月难回首的尴尬。因为不管自己是否愿意，外在的这副皮囊以及身体各零部件开始弱化、开始粗糙、开始臃肿、开始了老气横秋，反正这模样是赖也赖不掉的，逼迫着自己不情愿地像吞咽着委屈还得一点点装着笑承认。
作为重视，在脑子🧠退化还不明显的情况下，我漫无边际地想像着步入老年的画面。尽管心里有些忐忑，仿佛岁月不曾真的逝去，似乎昨天今天明天拉近了如每天太阳升起那样的习以为常，但像影片机一样倒放着时间在眼前消失的过程，想着不知不觉中容颜在一天天的改变，这个时候的蓦然回首才感知它那么快。闭上眼睛静静地听，似乎有沙沙声从耳际掠过，快的根本抓不住它的一点痕迹，转瞬消失的无影无踪，可是仿佛又有什么东西躲进了心里，成为记忆里的沉淀。时间一分一秒在流动，当我假定在时光隧道中穿越，真的不知道它是抽象还是具体，是有情还是无情，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往日如昨，镌刻流年，追问时间，又都能神奇的找到答案。
隐约中我会联想为什么近日散步总爱到附近的海边看夕阳余晖，看日落迟暮的景观呢，是不是潜意识与年龄那种渐式衰微的情形暗合，难道每个人在郑重思考自己要老的时候都有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惆怅吗？是不是都会感慨人生几何，多少蹉跎，如落叶，如流水，逝者如斯夫的无奈呢？自己不过是知天命的年数，仍然属于正当年的好光景，但假如摁下时光机，若干年后什么样，谁又能阻挡岁月留下的印迹？什么心强气盛，什么壮志难酬，似乎一切都如浮云。想开了，不知不觉行走在老去的路上，明知不可逃避，心里仿佛更加坦然释怀以对。
所以，泡杯茶，安静的坐下来，摊开本儿，拿起笔，开始梳理和思考老的模样，我想记录和推演老时的状态和心境，或者臆想那种真正老去还力所能及的行为和愿望。最现实的不会忘记爱人一次和我开玩笑的说：“你呀，今后的日子可以给孩子看家护院，可以做饭做家务，可以继续开车接送下一代上学，如果小孩子多相当于家庭校车，到时孩子工作忙正事儿忙，你不干谁干，再说一个大家庭其乐融融多好，含饴弄孙，发挥余热，晚年多幸福！”。噢，听着这样的话，的确无可非议的，这样的情形恐怕是多数人的渴望呢！为了讨好，我欣然应诺。可现在要我认真规划余生时，斟酌以上的安排似乎心有不甘。想想看，前半生努力奋斗，为孩子倾其所有，后半生依然围着他们转是不是中国式父母的一厢情愿呢！“儿孙自有儿孙福，不为儿女做马牛”，尽义务送他们上了大学都应该完全独立了，哪还能让父母一直费心操劳，终身为奴似的不停服务。况且，怎么又知道子女们喜不喜欢和老人在一起生活呢？对待子女，有自知之明，还是早做准备吧，我不希望给孩子添负担，但也不必勉强尽义务，更不需委曲求全扑下身子到老了还全身心操着孩子的心。
所以，如果我老了，我会找适合自己开心的地方居住，寻求和子女相处都舒服的状态，没必要像离不开孩子似的粘在一起，他们的孝顺恭敬我不祈求，我所渴望的是晚年想给自己一片空间和余地，珍惜属于自己自在的时光。前半生为孩子、后半生为自己倒是挺公平的设想。适当的距离产生美，经常性的家庭聚会我也提倡，但更欣赏若即若离那样的温暖祥和的氛围，所以我会提前和孩子们和爱人沟通灌输这种思想，亲情围绕，但不需彼此殷勤。哪怕老的不会动了，我也会保持自己的内心坚强，能自己解决的不添麻烦，所有自己看开的，不会抱怨。我想在自信中、不计较中学会乐天知命，主动降低些期望，让淡定浸润在知足中、让和睦融化在感恩中，坦然的不悲不喜，自在的相携相随。归根结底，我不会去估量子女对己的好与不好，从现在起，开始学会善待自己，也会珍惜每一份情感，希望在热爱平静清淡的生活里，心情愉悦的好好爱自己，最终会让孩子明白，父母对他们的不打扰其实也是一种好。这算不算有些叛逆，也许和我父母那种几世同堂的传统思想大有不同，所以每次听到水木年华的歌《当我老了》，“当我老了，有什么愿望，我希望孩子们能在身旁，大家会说有多快乐......”这种普遍的愿望我只能说我会坚持，但不妨碍继续寻找适合自己的，彼此开心而独立的、顺其自然的生活来当成是理想的相处之道。
如果我老了，哪怕不是前程似锦的日子也会好好珍惜。因为时光不长，对于现在愈发感觉时间的宝贵，觉得没有资格再像年轻时那样挥霍自己的精力，许多伤神无意义的事都应该束之高阁了吧。当我老了，我会学过一种极其简约的生活，一切多余的东西甚至繁文缛节该清理的我会清理，以致眼前心里干净清爽。如果身体健康，那就赶紧做点自己真正热爱的事情，挣些微薄收入也好，寻求乐趣打发时间也罢，想着法刺激自己的活力预防日子不单调枯燥是我的常备选项。没有不老的人生，只有不老的心态，我不想失去应有的精气神，希望依然努力，活出老年真正想要的模样。
既然知道现在的身体显现了一些毛病，我会开始预防，饮食、运动、习惯、情绪等等开始筹划管理自己，先为自己扎上一道篱笆墙，能拦住什么不去想，觉得是心理上的安全网。起码我知道人生是一场长距离的马拉松，拼到最后是应该爱惜自己的身体了，有限的精力就多留给自己。所以如果我老了，可能会自私一些，遵从自己的内心，专注于喜欢，一定会坚持自己的爱好。该走动时我会多走动，该安静时我会多静养，当自己不喜欢被打扰的时候，我要学会与自己促膝长谈，也要学会与孤独握手言欢。不需要活的太累的时候，晒晒太阳读读书、牵狗溜达散散步，惯看秋月春风，细赏冬雪夏荷，就那样简简单单、舒舒服服的过活，想着只要自己的内心充盈便是好。
当我老了，我也会让自己慢下来、静下来，经常书写自己的感受，听听花开的声音，看看四季转换的不同风景，再去品味品味人生。无论怎样的悲欢离合，又是怎样的人情世故，我想胸怀大些再大些，情绪好些再好些。自己开心了，安然无恙，自己豁达了，便无忧伤，亲友们会少挂念，少牵绊，更会情深谊长。当我老了，必须学会包容，应该明白过往的一切，是非成败都已空，功名利禄皆浮云，我会看淡放下，也会率性潇洒，甚至糊涂一点也无所谓，因为任何事情会有答案，不会徒增烦恼，不会再辗转不安，会用自然的方式去调节适应，就像困了，早点去睡，累了，好好休息那么简单，不会再强求身外的东西，不会比较很多心理不平衡的事情，把日子过成知足，努力活成别人眼里的幸福。
如果我老了，我依然保持乐观，鄙视“老而无用”论，欣赏“老有所为”论，即使不用朝九晚五的工作，可生活更需要寻找有意义的快乐。我会思考独善其身的同时，更希望能做着兼济天下的梦，哪怕很小的善事善心，微不足道的帮助，自己都应该去践行那种美德。我从不认为善良是软弱或者会被人欺，即使有，也认了。但是传播爱，弘扬善的理念，引导人的行为，如果有这份心，我仍旧可以找出不少适合自己且真正能做的事。我相信，种下什么因，就会结出什么果，想想以往整个的家族都把善良当成一生的信仰，有世医之家和书香门第的遗风，我们这一代更需要发扬光大。我相信宅心仁厚、乐善好施这样的品格一定会在付出与回报之间容易获得上天的眷顾和奖赏，那就傻傻的做就行了。我想，积德行善即使自己没有过多的钱财施舍，可我一定会把微笑、温暖、赞美、宽恕、尊重、同情、勇气、忠诚等等善良的品行一并影响需要的人。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年轻时忽略的东西老年时尽力有所补偿，从现在开始，会慢慢寻找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筹划公益的事情，可以借助互联网，参加各类公益活动，比如环保的倡议，比如创建读书会，比如成立家庭婚姻情感救助会，比如用终生所学开展教育讲座、企业管理类的座谈等等，今后余生，这是一条学以致用、教以致用的个人提高之路，更是一种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助人者自助，以生命影响生命的情怀。我想，这样的坚持会让自己的内心更充实，精神更富有，会让自己的生命变得有意义而矢志不渝。
当我老了，我会把日常的所悟所思、点点滴滴记录下来刊印成彩页的册子，把自己喜爱的应时应景拍的照片融汇其间，装订成美好的记忆，这个小小心愿可以承载着梦想放飞自我，因为这里面可能有自己精心的编辑、文字的辛苦以及真实的心声，我会把一份孤芳自赏随同珍藏。当我老了，我会拾起最大的爱好到心仪的美丽的地方多去看看，山山水水、人文风情、异域他乡、秀丽风光皆可入眼入怀，行万里路，环游四方，世界旅行，写写游记，也是梦想之一，希望有生之年，能挤出时间，多去转转，少留遗憾。写到这里，方觉惭愧，我带父母去过的地方不多，他们步入耄耋之年想去哪儿往往力不从心，都是满身疾病更不敢长途劳顿旅行，至此尤为内疚挂怀。好在父母从未奢求，哪怕异国几年未能谋面，更未面守尽孝，但从未挑剔埋怨，幸好当下微信联系便捷，时常通话，尚可视频，还算安慰。有时我会录一段拉家常的话发给他们，旧事重提，林林总总，二老听了也好开心，爸妈说，这是“话聊”，成为精神慰藉之食粮，效果颇佳，希望我能坚持这样的唠嗑聊天方式，再者语音多多问安，施种恩田。现在真的明白，当人老了，哪求什么过多的物质，而重在精神上的抚慰与满足，那还有什么索取，他们仅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只要平安过得好就是心中最大的幸福快乐！
当我老了，向往着琴瑟和谐，牵手白头的风景。会珍惜终生相守的伴侣，未来的路需要互相搀扶，互相鼓励，以期度过每一个平淡如水的日子。我会尊重爱人的选择，她喜欢和子女在一起给予支持，对我而言，更希望在国内住的时间长些，因为这里根本不会寂寞，一帮老朋友可以常聚会，喝茶聊天，玩玉赏石，搭帮外出，说说笑笑的尽是惬意。国内城市的满眼繁华，街头巷尾尽是热闹，生活方便宜养老，请人照顾也低廉，比较优势的选择我想会让自己结合实际老了来决定。但不管怎样，异地换下环境，只要身体允许✅，都是安享晚年的福气，希望健健康康佑我遂其心愿。
当我老了，我依然想象着还有孩子般的天真可爱，我喜欢轻松，喜欢没有任何的伪装，喜欢知心真诚的交往，对待所有的朋友，不管是锦上添花还是雪中送炭的那种，都会真情付出，以诚待之。因为我知道朋友是人生中仅次于亲人的关系，其实更多的话有时是说给朋友听，除了三五知己铁杆儿亲友团，那么五湖四海不断扩大朋友圈，寻找新乐趣，发现新机遇，可能会让自己的心态更年轻，或许还能寻求到更好的助人模式，也许晚年了还能不断的成就自己，这样的激情洋溢是我喜欢的方式，祝福自己不断收获新的情谊如好茶暖酒，弥散飘香，似水流长。
当我老了，必要时住在美国，仍然会发挥自己的园艺特长，会把深深庭院打造成心中最美的花园。作为移民安居的老宅，作为孩子们在这里成长的见证，作为搬了几次家最后情有独钟的喜欢，作为自己一点点绿化改造的辛勤，我的心会在此也扎下根。因为这里毕竟贮藏了幸福一家人的很多的欢声笑语，便想一直拥有到老。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靠近海湾，风景宜人，何况这处房子有了想要的韵味，周围小坡上植满了不少的花果树木，什么牡丹园、月季圃、杜鹃山、绣球地、玫瑰亭、枫树林，樱花道，海棠馆、红叶苑，果蔬栏、郁金香廊、发那儿红坡等等，各类面积一丁点儿，我却胡乱起了很大的名字，但在我心中那是花花草草的大观园，更是自己酷爱园艺的试验田，尤其上百个品种的花草树木真让自己有了折腾的自留地，今年花开四季的效果慢慢显现出来了。劳动创造美，我还在不停的小打小闹的改造，想到这，有点儿小自豪，尽管以后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但当我老了，或许某一天，我会拄着拐杖站在院子里看着种的花、栽的树对长大的孙辈们说“你们看，那是爷爷的功劳！”那时，我一定会笑的像花一样灿烂。想象着那样的场景，我会把“辛勤的园丁”这个角色继续干下去，相信天长地久，在老的时光里、在这个充满情感的院子里经常沾满花的芳香。
当我老了，我会想，还会不会写这又臭又长的文章，还会不会有新的念想渴望，还会不会一直乐观向上，还会不会爱做梦似的有着诗和远方！如果有人看到我写的，一定说，想的美！是的，想都不会去想，那他一定缺少人生的方向，我是努力奔跑在理想的路上，成不成功，又有何妨？我的确没有过多的去想人老的时候一定有的悲伤、煎熬、彷徨，灾难、惆怅、气恼、迷茫、甚至落魄这些让自己压抑的东西。我只知道，一生不长，做好自己就行了，往事不回头，未来不将就，前路浩浩荡荡，万事尽可期待，想一些天意不可测的事情也没有用，所以以活在当下的心态，真实活出自己就很满足。怀揣进取的心，同时享受生活，以后简单过余生，虽然一生没有轰轰烈烈很平凡，但到老的时候，希望能有这样的总结：“他是个努力的人，是个好人！”足矣！
2020年12月6日记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