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玲专访:如果爱情是一场病,那么我们有理由了解它多一点(四)
采访单位:上海心灵咖啡编辑 陈 洁
受访专家:成都蓝天心理咨询首席咨询师 熊 玲
8.心灵咖啡:
为什么,有些人越是暗恋,越容易陷进去,然而一旦在一起一段时间之后,反而没感觉了呢?
除了光环效应这一常见的解释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可能?
对于恋爱中的“感觉”,究竟应该如何评价它对于一段关系的意义?
熊 玲:
如果一个人深陷在暗恋的快感里,那是典型的自恋。这一现象还是有深刻的人性渊源:人天生就对快乐着迷,对痛苦逃避,也天然是爱美、是自恋的。但,爱上暗恋,却有点病态的味道,实际上说他∕她爱的不是别人,而是爱上了自己的理想自我。病态自恋的原型,来自古希腊神话,说有一个美少年纳西瑟斯,他看见湖泊中的自我倒影,甚是惊喜陶醉,从此爱上了他,爱得且茶饭不思,郁郁而死,死后的他变成了水仙花亭亭玉立在湖面上,供世人欣赏。所以水仙花,暗喻自恋。
恋着恋着就“没感觉”了,很可能就是跟理想自我的破灭有关。当发现对方不再是理想自我时,那份悦心的感觉自然会慢慢褪去。
爱的“感觉”,是恋爱中最为复杂而微妙的,它的神奇和漂浮不定的特性,决定了你很难用词语给出精准描述,也不能用常理可以解读得使人信服。
如恋爱中“爱死一个不该爱的人”、“忘乎所以”、“魂不守舍”等等感觉,我们是既无法用道德去框定它好与不好,也无法用理性去左右它应该该如何,总之恋爱的感觉,是难以掌控,但可以体验,可以享受的。无论你是凭“感觉”寻找到配偶,还是配对之后慢慢有了“感觉”,感觉这东西,都是不靠谱的内在精神碎片,它与过日子所要的实在性是两码事。但恋爱感觉的存在,和我们对它的迷恋,肯定会影响一对亲密关系的质量。如,某女找了一个大她十几岁的男人,在恋爱时她非常满足被“捧在手心”的感觉,她说,她很幸运自己找到了世上最爱她的人,可结婚后她没了这感觉,然后她开始质疑对方的爱,并拉开了双方互不信任的战争,然后她开始向婚外去寻找那份,使她恋恋不忘的“捧在手心”的感觉。这样的例子,跟前面谈到的“病态性自恋”一样,是带有性格缺陷的人必然有的关系冲突。
9.心灵咖啡:
为什么,有时相爱的人却反而无法好好地爱,总是非常纠缠也纠结?
为什么有些人不惜以自我伤害的方式来博取他人的怜爱?
为什么,有些人喜欢以令人虐心的方式来表达爱,似乎喜欢看到对方为自己而痛苦?
为什么,我们会被曲折虐心的爱情故事吸引?
对于这一“虐文化”,您的看法是什么?
如何区分真爱与“病态的深爱”?
熊 玲:
你这些提问,令我冒出另些疑问:究竟是“相处容易相爱难”还是“相爱容易相处难”?人们喜欢看“喜剧故事”还是“悲剧故事”?使人刻骨铭心的是“快乐的事”还是“痛苦的事”?这些虽没有准确的统计学为依据,但我们相信多数人是倾向后者的。而许多问题本身,答案就在里头,比如“为什么有些人不惜以自我伤害的方式来博取他人的怜爱”,已经告诉了是为获取怜爱,我们也明白,那个博取的背后意思:只有受伤者、弱者,才是唤起他人同情和怜爱的匹配角色。
许多虐问题的根源,往深说,人是目的性动物,为了他自身的需要,是可以不惜痛苦为手段,为达自身的利益能承受代价的。虐文化,正是在人所具备的这一核心动力下的产物。人们无论是自虐还是被虐,以成为受害者而达成目的,是人性的“处心积虑”。古兵书里三十六计中的“苦肉计”道明,以“受虐”实现愿望是人类早已有的一种存在形式。而随着人类需求的扩大,虐文化亦会更加怪异多样,如蹦极、攀岩之类的极限运动,狂吃辣椒、生海鲜等虐人体的比赛,都可见人心的冲动与澎湃,非虐待不足以平息啊。
我认为,虐文化是随时代发展而呈现的另类文化,应区别与人格有关的受虐。前者是一种社会现象,后者是个体的心理异常,一种甘受被攻击和自我攻击的心理反应。与人格有关的受虐倾向,除了表现明显的被虐自虐,如性受虐狂、被殴打被戏虐,在肢体上划痕、暴饮暴食等自虐,还有常被我们忽略的隐性受虐,比如老好人、牺牲者、拯救者、工作狂等人,看上去他们的所为令人钦佩,但他们是以牺牲,或伤害自己真实需要为代价,而他们这样是很无意识的,并以牺牲自我为荣。显性受虐者的动机很单纯,就是为获取心灵的刺激和快感。隐性受虐者的受虐动机较深层,多见有:低自尊感,故常以“为别人着想、付出”而令自己感觉强大;不安全感的高焦虑,故常以“隐忍对人的不满”而规避被攻击;极渴望认同,故常以“牺牲自我,讨好他人”的行为模式。总之,隐性受虐的心理较为复杂。
真爱与“病态的深爱”的区别,基本点在于,真爱是有边界的爱着真实的某人,病态的深爱是婴儿式的共生状态,是爱着对象身上的“理想自我”。其次的区别在,真爱是讲付出不求回报的爱,病态的深爱是索取对方关爱的回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