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柔情的杏花春雨,午后,不知何故嗔怒。刚才还是灰白瓷色的天空,随着一阵风吼,即成灰黑压在小城的楼顶,如麻的雨脚东击西撞,伞柄差点儿被刮折。
早知道出来接女儿放学会遇到这样的天气,倒真不如答应搭他的车了。我一边躺着雨水走路一边嘀咕着。
风更凶,雨更猛。
好大一会儿才挪到路边的站台,躲进台上等公交车的到来。双面绒大衣湿了半边,浅口的皮鞋里灌满了水。河一样的路面溅起密密麻麻的水花,茫茫雨雾中看不到一辆车影。一个念头闪进:如果此时他驾车而至,我要不要搭他的车?
呆看着密织的雨帘,听着站台棚顶噼里啪啦愈来愈急的雨声,我哑然失笑,他怎么会来呢?雨下得这么大!再说一个素未谋面的同城网友,又怎么可信呢!只不过是点赞之交而已。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二十分钟过去了……
雨未停,车没来,雨幕中我一个人轻叹。
一辆模糊的车影越驶越近。唉!又是一辆私家车,真倒霉,今天公交车也和我做对,我心生埋怨,低头摆弄着衣服上的纽扣。
“姐,你去哪儿?我捎你一程。”陌生又亲切的男中音打破雨声的单调,我抬头时,满眼笑意,带着光亮的星眸关切地看着我。
这人怎么这么突唐,我又不认识他,不理他。我寻思着,赶紧把目光转到雨雾中,故作没听到。
“我知道你急着接孩子吧,上车吧。”心思被人猜中顿觉异常难为情,脸上一阵热。一时间竟无法应对。
他没再说话,静静等着。
到女儿学校路不远,不是下雨我早走到了。这突变的天还真快误了时间,听口音也像本地人,应该不像贩子,宁信人之善,勿猜人之恶。我甩甩伞上的水,跺跺脚上的雨,上了车。
余光瞄一眼前座的青年,板寸头发,刚毅的脸庞,壮实的肩膀。却被他回头的目光逮个正着,我只好羞羞的傻笑一下。他也爽朗的笑,洁白整齐的牙齿很好看。“雨很快就会停的,雨停了我就下车,以后不会再见的。”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么一句无厘头的话。他就呵呵地笑,不回话。
这场雨就象剧情需要的场景,坐上车五分钟不到,雨戛然而止,到女儿学校的时候,一丝雨的痕迹都没有了。要不是地面的积水,我都怀疑刚才是不是电影。
拉着七岁女儿的小手走在回家的路上,斜阳衔山,雨后的清新令人异样的愉悦。鲜嫩的新绿和含露的花苞在阳光下相互挑逗,时而传来清脆的鸟啼,迎面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
忙完孩子的辅导,打开手机,看到微信,“姐,你今天害羞了,见到本尊惊到你了吧。”啥?同城的网友?我只有原地石化。
想起雨中的一幕,一种说不出的感受,既有点信赖的美好,又有点上当的羞恼;有一抹戏剧般的惊喜,又有一丝出丑后的尴尬……
这一幕已过去十年了,每当想起还是历历如昨。后来就习惯了他晨昏冬夏的隔空问候,习惯了他大小节日的隔空祝福,也习惯了他姐长姐短的隔空称呼,更习惯了这种始终持距的隔空温情。
这种感觉犹如这春风煦煦,春日暄暄,不急不燥,一切刚好!像极了张爱玲的散文:“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