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最后通牒3·“墨提斯”怪物
“我们一定能做些什么对不对？”左松最先打破沉默开口说道，“否则干嘛召集我们来这里！”
“当然！”戴将军用手指狠狠敲了几下桌面，“我宣布，战时网络特别作战部现在正式成立。”他顿了顿，以便让大家理解自己的新身份，过了十几秒后才重新开口说，“这是一个不会出现在国家军事机构序列中的秘密单位。或许我们会在不久的将来成为隐蔽战线上的无名英雄，光荣地前往军委述职；也可能会成为美军军事法庭上审判的战犯！就像他们攻占伊拉克、阿富汗后搞得清算一样！”
霍新驰不由打量了一眼大家身上的新款蓝色连体制服，这是进入作战部后须统一穿着的特殊军服，薄如蝉翼，可以防止静电对精确仪器影响的同时也能防止仪器辐射人身，表面平坦无兜，这意味着任何带出绝密文件的企图都将接受严峻的考验。诚如将军对战时网络特别作战部的定位，这套连体制服可以被看做是睿智干练的军服，同时与囚服也相差无两。
左松扶了一下眼镜问：“将军，我们的任务是不是要攻击他们的‘墨提斯’计算机作战系统？”
包括将军在内，全场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左松身上，令他颇不自在。“我只是猜的，”他解释说，“因为我就是搞计算机对抗的，既然叫我来，一定是与此有关吧。”
将军不置可否地说：“既然话说到这，大家都做个自我介绍吧。左松，就从你开始。”
左松狠狠眨了眨眼，润了润因为长期盯着电脑频幕而有些干涩的眼睛，然后站起身来，环顾大家说：“各位同仁，我叫左松。刚才我都说了，我是国家智能计算机研究所的研究员，主攻智能计算机对抗的研究领域，也就是电子战。”
刚才讨论战局时发过言的霍新驰，随后站起来自报家门：“我叫霍新驰，负责情报工作，具体的单位就不方便透漏了。”
之后轮到那个体型健硕的男人：“我叫赵擎，是武警总队‘猎鹰’突击队的副大队长。”
随着自我介绍，大家自然将目光移向了最后一名女性，刚才讨论时她一直伏案看着卷宗，没有插过话，以致她站起来开始介绍自己时，着实把大家吓了一跳。“我叫华雯，是国防科技大学的一名教授，主攻密码学和逻辑学。”她介绍道。
之所以令大家吓了一跳，是因为华雯穿着制服、戴着豹纹眼镜，一脸严肃的样子像极了前日本防卫大臣稻田朋美！只是她看上去还不到四十岁，比那个极右翼女政客年轻很多。
而霍新驰表现得更为震慑，因为眼前的这个女人正是两年前跟他提出离婚的前妻。他刚进门时确实瞥见了一名掩面整理文案的女人，本以为只是负责做会议记录的羞涩女文员，现在想想，一定是前妻率先看见了他，而刻意低下了头。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像某个女政客？”华雯扫望着表现得更为诧异的众人说，“别忘了，人的表情也是通往内心活动的密码。”
“好了，大家彼此都认识了。”将军如标兵一样挺直身板，开始宣布任命，被任命者应声而起，“现在我认命：华雯为战时网络特别作战部密码破译处处长，左松为信息科技处处长，赵擎为安保处处长，霍新驰为情报处处长。”然后将军清了清喉咙，望了望华雯、霍新驰说，“二位的情况我也有所了解，我将你们同时征召进战时网络特别作战部是因为你们在各自领域的卓越表现，决定国家未来命运的大战在即，我希望二位能冰释前嫌、精诚合作，共同完成此次艰巨的任务！”
华雯、霍新驰面面相觑，然后分别向戴将军点了点头当做积极的表态。
“很好。”戴将军稍感欣慰，整了整衣领说，“接下来该谈谈我们艰巨的任务了。如果能在美国所谓的最后通牒前攻克难题，那么诸位的威力丝毫不逊色于整个南海舰队！在这个特殊时刻，你们将被授予访问全国各个机密数据库的最高权限。”
戴将军继续说：“把大家紧急召集在一起，是因为我们长期潜伏在美军网络司令部的‘河童’传回了一个重大情报，美国军方此次为了与我军备战，将网络司令部的防火墙进行了安全升级。网络司令部的上级单位是战略司令部，与正和我军对峙的太平洋司令部同属于参谋长联席会议下的九大司令部之一。由此可以断定，已经给我军带来巨大麻烦的那台‘墨提斯’超级人工智能质子计算机作战系统也庇护在这次升级的防火墙后。”将军抬眼看了看左松，示意他给大家作进一步的专业讲解。
“美军在世界上一枝独大，‘墨提斯’超级人工智能质子计算机作战系统点化着美军在大规模战场上时刻处于碾压之态，功不可没，重要性不言自明，所以它的安全级别属于美国国防部划分的七个级别中的最高等A1级别。简单来说，防火墙就是横亘在我们与“墨提斯”怪物前的防御工事，这个防御工事是用一段代码墙把美军作战系统的内网和外网隔开。如果我们要入侵他们的作战系统，必须要通过防火墙某种形式的验证。”言及至此，左松转向戴将军，眉宇间流露出一丝不满，“将军，‘河童’光告诉我们美军升级了防火墙还远远不够，如果要入侵A1级别的防火墙，我们还需要更多的信息才有可能通过验证。”
“他已经尽力了！”将军纠正道，“‘河童’告诉我们此次美军升级的防火墙是基于ICF工作原理的状态防火墙，为了防止互联网未经请求的通信进入‘墨提斯’作战系统的内网，ICF保留了所有事先得到认证的ICF源信息，汇总成通讯表进行备案，所有试图访问‘墨提斯’作战系统内网的源信息都要与通讯表进行比对。美军非常谨慎，为了防止有人篡改有攻击企图的通信源信息混入防火墙，通讯表中的信息采用《伏尼契手稿》中的密文进行了加密处理。也就是说，在最后通牒到来前，我们必须破译《伏尼契手稿》并掌握加密规则，将试图入侵‘墨提斯’作战系统的通信源信息通过美军的加密规则进行伪装，才可能通过ICF计算机通讯表的匹配验证。”
“《伏尼契手稿》？”左松兴奋地喊道，“那是一本加密口令吗？如果真是这样，凭借如今智能计算机的强大分析功能，我想七天之内还是有希望破解的。”
将军摊了摊手，转向华雯说：“还是让密码专家接着说说吧。”
华雯抿了抿嘴唇，她知道既然召集自己来肯定跟破译密码有关，但却没想到竟然要破译《伏尼契手稿》。在密码破译界，《伏尼契手稿》几乎就相当于“Impossible Mission”的另一种措词。
华雯走到一台巨大触摸频幕前，《伏尼契手稿》的原件扫描图像在她手指的滑触间变换，同时她刻意提高了声量，以便让自己看起来别那么心里没底：“《伏尼契手稿》是一部古老而神秘的著作，书中使用的字母及语言与任何已知语言都对不起来。另外，手稿中还有一些天体、植物、动物和裸女等似是而非的奇怪图画。因为没有任何能辨识的标题，所以人们只能以最后经手此书的藏书家伏尼契命名。几个世纪以来，无数密码学家尝试破译它，但却没能成功。所以，它号称是密码界的珠穆朗玛峰。”言及至此，她戏谑地笑了笑说，“但这个称号明显过时了，珠穆朗玛峰已经有人登顶，而《伏尼契手稿》从未被破译过，即便如今的超级人工智能计算机也爱莫能助。”
“还真是鼓舞士气呀。”霍新驰对前妻酸溜溜地抱怨说。
“大家聚集在此就是为了解决问题的。”戴将军瞪向霍新驰，用眼神提出了无声的警告，然后再回望向华雯说，“破解这个《伏尼契手稿》有哪些技术层面上的困难？”
华雯借粗重的鼻息隐蔽地叹了口气，然后才开口说：“跟在其他领域的领先地位一样，美国在安全领域也是走在世界的最前端。密码技术大体分为两类：第一类是基于数学理论的密码，包括公钥密码、序列密码、Hash函数等；第二类密码是非数学密码，诸如信息隐身、量子密码、生物特征识别等，我们的人脸识别、瞳孔识别、指纹识别就属于生物特征识别。”
“那《伏尼契手稿》属于哪一类密码？”霍新驰问。
“单从《伏尼契手稿》来讲，毫无疑问是基于数学理论的密码，因为手稿成书在几个世纪以前，作者生活的年代还没掌握量子、生物特征识别等现代化技术。但是......”华雯捏了捏鼻翼，思考片刻后继续说道，“如果是最高权限的安全防护，单单使用基于数学理论加密的《伏尼契手稿》就显得太过冒险，因为在网上随便就能下载它的扫描件，虽然至今手稿没能被破译，但随着人工智能以及云数据处理技术的飞速发展，我相信迟早会有破译的一天。所以他们不可能给自己埋下这颗定时炸弹。如果是我设计这个防火墙的验证程序的话，我会设计成基于两者共存的混合型密码，既要求访问者掌握《伏尼契手稿》的加密规则，也需要《伏尼契手稿》的扫描件进行诸如笔迹等因素的比对，就像比对指纹一样。”
“根据‘河童’的情报，美军基于《伏尼契手稿》中的密文对ICF通讯录中的信息进行了加密处理，那是不是意味着美军已经破译了《伏尼契手稿》却秘而不宣呢？”戴将军指出了自己的疑惑之处。
华雯揉了揉太阳穴，想使自己的头脑更加灵光一些，思考了一会儿说：“看样子是这样的，它们用伏尼契语言编写了ICF通讯录中的信息......”
“真是狡猾！”左松感慨道，“一向张狂的美国人在关键时刻还真是很低调啊！”
戴将军转向霍新驰：“霍新驰，依照你在情报战线上的工作经验，在七天之内有可能找到掌握伏尼契语言的人或密码对照本吗？”
“几无可能！”霍新驰丝毫不掩饰悲观的形势，“依照美军的惯例，密码对照本应该掌握在网络司令部的司令手中，这一级别的高官与我们意识形态上的分歧很大，敌视我们，根本不可能为我们做事，同时他们也受中情局的严密监控，我们几乎没办法和他甚至他身边的人有任何接触；另外，破译《伏尼契手稿》的人应该和许多在绝密军事领域做出贡献的科学家在功成名就后受到的待遇一样，会被送到51区里的一个叫做‘山巅乐园’的地方奢养起来，颐养天年，其实就是软禁。他们会得到美食、美酒、美女，过着奢靡放荡的生活，逐渐在安享美国梦的幻觉中身体枯竭，加速死去。”
华雯用力搓了搓脸，打起精神：“看来要靠我们自己了！”
“就是说如果要入侵美军太平洋司令部的计算机作战系统，那么既要破译手稿的内容，又要找到它的所有原件？”左松的脸上流泻出一种兴奋与担忧交织并存的复杂表情，“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刚才说在网上随便就能下载到它的扫描件，那么起码我们已经轻而易举地攻克了两个难题中的一个。”他特意用了“轻而易举”一词，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在等待被人赞同还是被人驳斥。
“这正是他们高明的地方！”华雯表情严峻地说，“《伏尼契手稿》现存的230多页收藏在美国耶鲁大学贝内克珍本图书馆，原稿受特殊安保保护且概不外借，我们从网上得到的二手扫描件根本达不到扫描精度的要求。除此之外，根据页码的间断情况推断，手稿中仍有40页不知所踪。一个多世纪以来，有很多人试图寻找那些残页，但都徒劳无获。”说到这，华雯转向戴将军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墨提斯’的防火墙一定需要扫描230多页以上的原稿才能通过验证吧？”
戴将军低头查看了一下“河童”传回的密文翻译稿。“嗯......需要278页才能通过验证！”他印证了华雯的猜测。
“这么说，”左松接着分析，“剩余的40页手稿不是早就在岁月中侵蚀无踪了，就是在根本不懂得它价值所在的人的手里？”
“我想美国遍布全球的情报网已经试图找过了。”霍新驰补充说，“确定找不到后才敢放心地用《伏尼契手稿》对ICF计算机通讯表加密。”
华雯眼神黯淡了下来：“先将我们破译手稿的可能性搁置一边，美军明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只存在残缺的《伏尼契手稿》，却要求防火墙核对它的全本甚至超出全本的页码，这就好比我们在玩一套先天性残缺的拼图，根本无法复原！他们这是......”她顿了顿继续说，“彻底封死了外网访问的可能！”
“好吧，看来又陷入死局了。”左松失望地说。
霍新驰也不禁斜睨了一眼华雯。作为密码学家，她的理性思维依然令人敬佩；但如果作为妻子，同样也会令丈夫厌倦。
正因如此，两年前当华雯误以为霍新驰和女同事有婚外情而提出离婚时，他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