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以后的一天早晨,太阳还没睡醒的时候,于建德就在晨曦中坐在院子里将每一穗玉米都掰的只剩最后的两层皮,再将它们后拽打个结,将它们挂在屋檐下面晾着,慢慢风干,随用随搓。
孟凡欣天在还黑漆漆的下湖去了。因为昨天晚上地邻邵金贵就来过他们家,说是他们家边上那趟玉秫秸很多都躺到他们地里了,邵金贵今天要耕地,玉米秸秆子碍事了,让孟凡欣捆一捆。更何况她自家的地也该耕了。只是她一个女人,凡事都得一样一样的来,所以不像其他有劳动力的人家,一气将玉米砍完、掰完、搓完、晒干、入库;收拾地里也是立竿见影的一个“快”字,拉秫秸、往湖里拉粪、撒粪、撒化肥、耕地、耙地、耩地,一气呵成。闲下来的时候人家就可以去城里打个工、炒个瓜子,赚上一笔土地之外的收入。
孟凡欣老牛拉破车,死猪不怕开水烫,一切都急不得,慢慢来,她有自己的打算。急啥?急就能干快了吗?人家都是一家子,而她,只有她一个,只能一点一点的干呗。干累了就歇歇,只要不耽误种麦子就行。这是她最低的底线。
遥远的东方,太阳终于露出它羞红了脸膛,浮在大地上方的一层薄薄的雾气慢慢退出人们的视线,整个天空亮堂起来。孟凡欣已经捆了一半地的玉秫秸子,她让它们一个个站立在她的身后,像一个个战士越聚越多。
“小妹,来的这么早啊,都捆这么多了。上午你能捆完呢。”
邵金贵家的几块地都收拾干净,家里攒的农家肥也都拉入地里撒开了,找好了机子,打算今天把几块地都耕完。
“不好意思哈,大哥,俺家地里活多,干的慢,影响你耕地了。”孟凡欣打着招呼,又说:“大哥,靠你那边的我都捆好了,已经不碍事了,你可以耕地了。”
“好的,小妹,我先来看看,我想你要是不得闲的话,我来帮你捆。毕竟,你家建德弟弟身体不好,什么活都指着你自己一个人。又得带孩子又得顾地里,哪儿能来得了呢?这也就是小妹你能干,任劳任怨的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村里人谁不夸你心眼好又勤快?”
“哪事,大哥。都是逼的。不干怎么弄?总不能覂(ban第三声)了吧?这一家子还得吃呢。”孟凡欣笑着说,初升的太阳红色的光辉照在她的脸上,是那样的俊美,颀长的身材被遥远的阳光拉更加细长。就像她的心一会儿很满足的高兴,一会儿满腹的缠绵不休的担忧,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熬吧,小妹。好过是一天,难过是一天。多往好处想想,高兴的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是的,大哥。”
他们说着话,邵金贵也跟着她干起来。当孟凡欣发现邵金贵在帮自己捆玉秫秸子的时候,站在原地一个劲地说:“别啊,大哥,不能耽误你的时间。”她走到邵金贵的跟前拉他:“大哥,你赶紧去忙你自家的事吧,我这点活我自己就可以了。”她赶紧去拉邵金贵离开。“你今天不用去学校吗?”她突然想起来邵金贵在西边的学校代课的事。
“不耽误,小妹。今天是星期天,学校没课。嘿嘿嘿,没事,我给你搭把手,一会就干完了。要不,你歇会儿,我干会。”
“那可得好好谢谢大哥了,哪天去俺家跟建德喝两盅。”
“哪需要,就这点小事,乡里乡亲的,帮个忙就举手之劳,别放心上。”
孟凡欣见撵不动邵金贵,自己也就赶紧来到自己刚刚干活的地方,紧赶紧地往前赶。
确实,两个人干就是比她自己干的快很多。邵金贵不仅帮她捆完秫秸,还帮她都扛到地头,装了车子,邵金贵帮她拉到村口,她才自己拉回家。
于建德在家也大见成效,他感觉今天蛮舒服的。屋檐下搭的架子上挂满了玉米穗子。他就知道老皮老婆干活辛苦,早早地烧好了开水,炒好菜,一边剥玉米皮一边等她回来吃饭。
今天的菜有点丰盛。早晨他父亲于慎言送来了一块猪肉,他放辣椒炒了,还煎了小黄鱼,也是父亲麦口时给送来的。因为太咸,没吃多少,今儿被于建德找到就煎了一盘。很香。
孟凡欣把玉秫秸靠在院墙外站好,回家洗了脸,准备吃饭。这时若曦一蹦一跳的从外面进来,一溜烟跑到孟凡欣怀里,嘴里喊:“妈!”
孟凡欣抱紧他,在他脸蛋上亲了一口,问:“正好回来吃饭。”他她带他来到水池边洗了手,又把他放到身边的小凳子上坐下,拿了一块煎饼给他,说:“给,想吃什么自己叨。”
若曦没有接他妈妈递给他的煎饼,跟他妈说:“我在奶奶家吃饱了。”“爷爷奶奶吃什么饭?”她边吃边问。“炒肉。”
“好,那你玩去吧。”小若曦就去了找他的画书看起来。一边看,一边念。
于建德撕下一小块煎饼叨了几块肉卷了,来到小若曦的跟前,问他:“吃不,爸爸炒的肉可香了。”
小若曦伸手接过去,一边看书一边吃起来。
“怎么回事?”孟凡欣看着于建德,“他不是吃饱了吗?”
“小孩子,吃饱了看人吃也想吃的。”
“这个习惯可不好哦。他要说不吃就不给他吃,让他慢慢知道说话就得算数。俗话说,吐个唾沫砸个坑,你这样以后他说话后会很随便,会对自己说的话不负责任的。”
“有这么严重?”他青紫的嘴唇轻轻的颤抖了一下,感觉自己又做错了。
“地里怎么样了?”于建德岔开话题,关心地问到。
“家跟前的这块地快干完了。玉秫秸捆完了。吃完饭去沟沿那块地去捆。”
“明早去吧,今天歇歇。明早趁露水秫秸叶子发潮好捆,要不然葽子容易断。”
“也是哈。今天把家跟的这块地上上粪,晾晾地,晒两天,等沟沿那块弄好了,这边耕完耙好,那边也差不多了,正好赶趟。”
孟凡欣看着远处,心想:“如果他身体没有病多好,那就不是光说话头头是道,干活也应该有条有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