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板,河坝边有条死狗,像是你家的。”不知是谁在镇政府旁边的张记狗肉店门前喊了一嗓子。明显富态的张老板脸上的横肉抽动了两下,牙缝里一连迸出三声“妈的”。精瘦的老板娘一提裙摆,跃出店面,站在显眼之处,开始了骂街。两个店伙计早已抄起扁担冲向了河边。
一条壮实的黄毛死狗被伙计随意扔到了店门前。老板娘骂街的声音越发高亢起来。张老板一副要找人拼命的样子,两眼盯着断气不久的死狗,吼了一句“是谁这么大胆,敢打我家狗的主意。”这时,看死狗、凑热闹的人一下子聚了几十个。张老板的一句话,比老板娘喋喋不休的骂街分量重得多。大家隐约感觉到事态有些严重。谁不知道张老板黑白两道都有人,要是被他查出来,或是怀疑上,后果肯定不堪设想。几个曾因狗惊扰过的的街坊邻居自觉地默然离开,深感瓜田李下,毗邻而居也有风险。
忽然,人群骚动起来,老实巴交的瘸子李四一瘸一拐到了死狗面前。一把抓起狗腿翻看,神情带着紧张。店伙计用扁担一隔,说道:“看什么看,这狗难道是你的?”李四的老脸渐渐胀红起来,手指着死狗好一会才说出:“这狗是我的,我寻了两天了。”
看客又增了许多,虽然大家知道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争斗。李四应该知道自己算老几,竟敢跟张老板争狗,真是笑话。
张老板发话:“李四,这不可能是你的狗,你看错了,我只想知道是谁下的手。”
“狗是我的,后脚有疤,是旧年冬下畜生自己不小心踩翻火盆烧的。”李四将瘸腿支在店前的麻石条上,有些理直气壮了。
一根扁担很快拨开了李四的瘸腿。“这有什么,那伤巴是我们杀狗时开水烫的。”店伙计的脸上现出鄙夷。
李四说话的底气马上起了变化,他再次扫了一眼死狗,眼圈有些潮红,面向着街坊四邻。“我从不耍赖,这狗我养了四年多,天天跟我进进出出,我不会认错。”
看客里终于有人发言:“李四还老实,一个人活命也可怜,张老板你仔细看看,是不是搞错了?”又有人说:“这狗怎么没出血,到底是打死的还是毒死的?是不是得狂犬病死的哟?”
张老板只是鼻子“哼”了一下,老板娘一手叉腰一手指狗,“大家可以看,这狗长得几壮,李四你平常有什么给狗吃,自己都养不活。”
人群又开始骚动,有了各种不同意义的笑声和议论。
“你家有钱也莫欺负人,到哪里去讲理都可以,这狗就是我的。”李四说完便伸手去抓狗。两个店伙计一拥而上,很快李老四就靠边站了。
“到底是谁的狗?啊!”这一声吼叫,声音大而且特别,大家都知道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闲人王二来了。王二满脸油汗喘着粗气,显然是得到消息迟了,才匆匆赶到。
张老板又发话了,“王二,你凑什么热闹,关你屁事。”王二并不理会张老板,反而向死狗走去。这时,大家惊奇地发现,王二走路竟也有些瘸。
“就是这条狗昨天咬了我一口。”王二挽起裤腿,指着似乎敷了草药缠了些烂布的小腿说。
“到底是谁的狗?”王二问了第二遍。“张老板,是你的狗就拿钱来给我去打针吃药,如果我得了疯狗病,这两年的生意你就白做了。”老板娘第一次蹲下身子去看狗,摇着头横了张老板一眼,嘴里含糊了一句“看都不看清就死命争”。
“王二,少来这一套,如果是我的狗咬死你,我赔得起也埋得起。李四,你有本事就把狗带走。”张老板像是动了真怒。
“到底是谁的狗?先拿300元钱去打针买药再说。”王二问了第三遍,摇晃着青皮光头在等待。
“狗是我的,王二,跟我回家拿钱去。”李四抓起死狗往肩上一扛,人群自动分开让出一条道。人们目送着两个瘸子英雄般离去。
事后,据消息灵通人士说,闲人王二在李四家里喝酒兴致极高,两人推杯换盏,似乎成了朋友。又说,李四埋在菜地里的那条狗,当晚竟被人偷了,而张记狗肉店的生意,从此清淡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