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难以启齿
秀英衰老得厉害,行动也没有以前灵活了。得福也老了,还总爱生病。玉惠和玉泉都走了,玉秀和玉华也没了消息。只有玉平,可她也老了,还搬了家和她的儿子搬到了镇上住。只有建成在悄悄地成长。
这段时间得福,总是在生病,先是身上的皮肤病犯了,两条腿的皮肤都被抓得溃烂不堪,可是得福还是嚷着痒,忍不住的要去抓,让人不忍目睹。医院去了,针也打了,药也吃了,连民间偏方也用了。有时会缓解一点,有时又严重了。秀英连陡石坡的吞口菩萨也求了,可就是好不彻底。接着,得福的腰椎病也犯了,严重时连腰都直不起,床也起不了。医生说年轻时太辛苦了,挑重物太多了,这个病急不得只能慢慢养了。
得福就只能在家做点清闲的活,有时就让建成搭把手出力。哪知道在家养病,反而把病养家了。这段时间得福又反复发高烧,连床也起不来了。秀英来找邻居把得福送去医院。医生说,可能年纪大了,免疫力下降了,先住几天院吧,应该没什么大碍的。
住院的常规是免不了的,医生也说了,老年人多少有点问题,都是正常的。可是入院的第二天,护士把秀英喊到医生办公室,严肃地问秀英:“你的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吗?最近有没有经常生病?”
“没有啊!”秀英很疑惑,老伴儿生病了,怎么会问她的身体好不好?医生解释说:“刘得福昨天的检查结果出来了,他感染了HIV。”
秀英一脸茫然。医生说:“就是艾滋病!”
“这个病是要通过性和血液传染的,建议你也做个筛查。”
接下来,秀英怎样完成的筛查,她自己也不知道。他更不知道这个朝夕相处的丈夫怎么会传染艾滋病,他一定是背着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可是到底是在哪个时候呢?六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去做那见不得人的事。秀英的心里糟透了。
得福还是隐约地知道了自己的病,因为紧接着医生就给他换了病房。医生来的时候把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的,秀英的状态看起来也很不好。再看看自己一天比一天糟糕的身体,得福觉得可能自己剩下的日子也不多了。
一旦看清楚形式,得福便知道自己该这样做了。秀英跟着他没过过好日子,如今两个孩子都走在自己的前面,还有两个音信全无。只有老大,她也有自己的一大家人啊,不能再拖累秀英了;还有建成,他看不见,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得福便天天嚷着要出院,秀英虽然肚子里有气,但也不想眼看着得福生病不治疗啊。这天,天气晴好,得福精神也比往常好些,就坚决地要求医生办理出院手续。医生也没有过多挽留,毕竟目前国内还没有治疗这种病的有效药,再看看病人现在的情况免疫力系统基本完全破坏了,巨大的医药开支,普通农民哪里承受得起。
回到家的得福显得很高兴,吃过饭,他让建成给他烧了一锅水,说趁天气暖和想洗个澡。建成热好水之后,得福先让秀英给他洗洗头,自己腰也弯不了。秀英找来凳子,摆放好洗脸盆就细心地为得福洗头。曾经的满头黑发如今已经全白且所剩无几了,看看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你这头上什么时候弄了这么大一块疤痕?”
“几年前去理发,那剪头发的手艺不好,他的剃须刀把我头给弄伤了,还流了很多血。当时把他怕得不得了,我给他说,一点点痛,贴个创可贴就没事了,那天理发他还没收我钱呢。”得福说。秀英也没放心上,事情都过去几年了。秀英张了张嘴想问什么,但终究没好问出口。按得福的人品和性格,要说他在外面鬼混,连秀英自己都不信,何况是黄泥巴都埋到脖颈的人了。但如果没有,这病又是怎样得来的,为什么自己又没事?这是秀英的疑惑。
得福洗完澡把自己穿得干干净净的,走到建成前,拍拍他的肩膀说:“长得比你爹都高了,建成长大喽!”。又转身对秀英说,我下午好好睡一觉,你去忙你的吧,别来吵醒我。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轻轻地掩上房门。
秀英照例的去地里除草,建成在院坝里摸索着把阿婆背回的柴挽成一小把一小把的,黑狗就躺在建成脚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但凭建成的经验应该去生火煮饭了。他想阿公生病了,问问他想吃稀饭还是干饭,因为以前阿公生病时总爱吃稀饭。
推开,阿公的房间,建成便闻到浓浓的农药味:“阿公,你把农药打倒了?好臭啊。今晚煮干饭还是稀饭?”阿公没有回答。建成摸索着挪向前几步,又叫了几声阿公,还是没人回答。挽柴时也没听见阿公起来的声音啊,建成向床上摸去。他终于摸到了阿公,他的身体有点硬有点冷。建成推了推他,还是没反应,只是床上刺鼻的农药味越来越浓。建成瞬间就明白,阿公走了。
原来,得福知道自己得了绝症,便做好了不再拖累家人的打算。他安排好一切之后,就把秀英准备除草的百草枯拿进屋去喝了大半瓶,为了不弄出声响,他还将被子捂住自己的脑袋。得福至死都不知道他得的是艾滋病,他更不知道他的这个病给秀英心里带来多大的阴影。
建成把阿婆喊回家,秀英没有痛哭流涕。她哀哀地走向得福:“你可真傻啊,农药你也要喝!走吧走吧,你们都走了。”
“建成,打点热水来,我把你阿公的手和脸擦擦......”
这次,秀英没有请道士。亲戚和邻居们帮忙,在玉泉夫妇的坟前挖了一个坑,将得福的棺材埋在旁边。
简单地办理完丧事,玉平和招娣留下来陪了秀英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