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月了,女人未踏出这个二楼的房间一步,望向窗外,到处是水,店铺几乎都关了门,小船载着行色匆匆的人在水中穿梭,阳光毫不吝啬的洒满街道每一个角落,水光潋滟,刺痛了女人的双眼,她不禁闭上眼睛。可是,陷在漩涡里的猪的哀嚎,包裹落水的声音参杂着带着恐惧的尖叫,让女人终究摆脱不了心慌与焦躁。
关上窗户,在床边坐下。这里到处都是冷的,墙壁、床、书桌,家具很少,在日光下反射出微弱的光,是比月光还要清冷的光,女人不禁打了个寒颤,轻轻抚摸凸起的肚皮,是金钱的匮乏限制了自由,是这个小东西让自己举步维艰。
敲门声再一次响起,给这个清冷的房间带来稍许的热闹,打开房门,女人的脸上掠过一道异样的神情。
房东叹了口气,肥鸭似的吧嗒吧嗒拖着他那双外八字脚不紧不慢的走了,长长的走廊又恢复了宁静。女人感觉到一股寒气袭来,却不着急关上房门,倚着门循着走廊张望,一直望向尽头,走廊的墙壁上影影绰绰水的倒影晃动着。
突然一阵腹痛,女人抱着疲惫的身子躺到床上。熬红了双眼,却无法挤出一滴眼泪,腹中孩子的父亲一去不回,曾经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倾刻间变得苍白无力。女人望向屋顶的天窗,白云缥缈,天湛蓝湛蓝,好想念祖父,祖父说过,“有钱的孩子是不受什么气的。”可离开了祖父的孩子身无分文,在他乡无依无靠,身怀六甲寸步难行。
大半年的苦等,冷却了女人的心。女人需要的,是一位能带她走出这个房间的人,不管这个人是谁,不管这个人是不是孩子的父亲。而这个人,几天前曾出现过,说好了今天一起离开,却迟迟未曾出现。
焦灼,饥饿,这些都不算什么,如果那个男人能出现,这两百多个日日夜夜的等待又算得了什么。
她再次推开窗户,外面依旧吵闹,蓝的天映在了水面上,似乎一切都是蓝色的了。是这水阻隔了他的脚步吗?连续27天的降雨,松花江决堤,日本人铁蹄践踏的,已是一片汪洋泽国,吃的用的短缺,穷人更穷,哀鸿遍野。可是,这本不该阻隔了他的脚步啊!
女人浑身无力,又一次瘫坐在床上。
可这一次,她并没有坐多久,便撑起笨重的身子用力推开那虚掩的房门。
女人拦下了一只小船,战战兢兢坐在船尾,她不愿放过任何一个从她身边走过的人,她的眼里充满了期待,任阳光洒满了她全身,任遥远的腐朽的气息掠过她的鼻尖,她像一只还没有来得及舔舐自己伤口的小鹿,在像小河一样的马路上,焦急地寻找自己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