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曾被冠以“蛮荒”二字,一度作为流放犯人之所。潮汕像这“蛮荒”中一嵎,我的家乡呢,不过这一嵎中的一粒沙。
我居住的小村庄与众不同,因它民风彪悍,遗传了古越人的血统。记得小时候家乡营老爷,神像的经过使人群欢呼到极点。他们中很多人平时是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此刻因呐喊排解了情绪,也许正是老爷的福泽。
我们村的营老爷,是最原始的,却也是最阳刚的。因参加者大多是十八岁以下的少年,拿着木刀木斧样的东西,行在老爷炉与圣像之前,仿佛起着打头站的作用。
如今看过了两英的英歌,觉得见拙。然而鞭炮的响与迷障,烟火朵朵盛开的同时,老爷香炉像一条引线,引起一场“爆炸”,有人带头高呼:“老爷圣杯!”一切仿佛梦一般,经过的人无不是这样觉得。
赛龙舟,是我们村顶大的事,从前是要把龙舟“划”到练江上的。没有水路,全村汉子一起抬,遇见稻田,只好蹚过去。因为糟蹋了的稻子,是免不了和別村的肢体冲突。
然而,比赛却好看,练江两岸最好的地方,都站满了人。就像某个见过那场比赛的女人说:“他们是真“好汉”……”说的是我们爷爷辈。
我们现在的龙舟,船员穿得是挺好的,却只能在自家溪里打转。元宵节的烟火钱却不少,那种魄气却不比从前。于是祠堂落成的吃桌上,有人议论现在的年轻人是不岀色。
然而,他们不是以勤奋为弓,韧性为弦,誓言射得了太阳,让它在潮汕大地“永驻”吗,他们是海边赶海之渔民,以潮汕平原为容器,装了珍贵的虾和乌耳鳗。
所以才有祠堂的落成。所以才有了家乡经济的成就。岭南人彪悍的个性在时代的熔炉,蜕变演化成敢搏敢拼的现代岭南人秉性。我们村富裕,因拥有这些的人格外之多。
然而人们住上了洋楼,会怀念从前临近绿地的虫呜的聒噪么。有人因夜不成寐而叹息,又因叹息而夜不能寐,只觉得自己像一粒沙子,使历史之河流过,觉得格外无辜⋯⋯只是韧性的人,却将它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