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分手吧。”
两人静坐了一会儿,我没想到这句话会如此平静而又清晰地从我嘴里吐出,也没想到坐在对面的她会如此平静地说出这个字:“好。”
我记得一个月前我开玩笑地说分手,他就撅起嘴巴,楚楚可怜的样子:“你离开了我怎么办?”那模样,有谁会忍心离开她。而如今她干净利落的一个“好”字,竟多少让我有些失望。我突然发现她原本可爱的齐刘海马尾辫改成了斜刘海和披肩长发。上一次见面还是的,一个星期后就成了另一副模样。
我突然有些不甘,突兀地问道:“去旅行吧?最后一次的旅行。”其实也是第一次。
“好。”然后她就起身走了。
甚至没有商量时间地点,然后她就走了。
咖啡店的冷气有些太凉,杯里的黑咖啡也凉了。我把剩下的那点咖啡喝完,杯底清晰地映出了我的脸。我举着一会儿才把它放下,打了个哆嗦,走出门去。
秋日已至。
我们大一时就认识了,但是到了大四我们才在一起。她看起来一副乖巧的样子,见了谁都只是微笑。但熟了之后才会知道她的鬼灵精怪。我曾好几次大呼被她骗了,然后继续容忍她的小打小闹。那时我也曾认为,我离不开她了。
我从浴室里走出来,任由水滴从我的头发上滴落,披着白色的浴袍,拖着步子走向客厅,拿起手机。
该死,4个未接来电,全是公司打来的。新的摄影集要出版了,公司上下为此忙得焦头烂额。——是,我就是那个摄影师,每一本摄影集出版前后我总会登上微博热门话题,每次公司给我的宣传都是“天才摄影师”。去死吧,我最讨厌看到这样的字眼!
刚开始尝到成名的甜头,我还会兴奋,眼睛闪闪发亮看着微博上各种好的坏的讨论,看着公司的人忙来忙去……两年后,看着他们机械般地忙来忙去,我早就没了任何感觉。每个人都想分一杯羹罢了。第一本摄影集是我几年来心血来潮随手拍下的,这本里的东西呢?是公司天天催着硬让我去拍的。走了那么多个地方,却再也没有去旅游过。每次出门总要想着哪些东西可以拍来发表,要怎么拍比较好,拍了半天没有以前的成就感却只剩下一副疲惫的躯壳,然后早早回到酒店休息。
这次这本摄影集,说实话,我一点也不期待。
结束了与公司的通话,我终于松了口气。一切顺利,谢天谢地,我终于不用再为此烦心了。我再次走进浴室,拿起毛巾擦了擦头发上淌着的水。
我又拿起手机,指尖不觉划到电话簿中她的名字上,鬼使神差地点下,心跳莫名开始加速。
“喂。”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慵懒的声音,就像一只小猫,在电话那头温柔地对着你“喵”了一声。我知道,她还在公司加班。
“我想好了,我们后天就启程吧。听着,不要拒绝我,后天上午8点,我会在机场等你,你若是愿意跟我去,就过来。”
不知是怕她仍会说出口的拒绝还是怎样,讲完后我马上挂了电话。我完全想象得出她对着手机发愣的模样,认识了这么多年,我们对彼此太熟悉了。
我点燃了一根香烟,淡淡地烟草味浮动在空气中。我喜欢这气味,它能让我平静。可是她不喜欢,她常在我抽烟时抱怨。烟雾在我周围环绕,我一个人在客厅的沙发上静坐,我觉得我要变得跟她一样懒了——她一回家总是这样摊在沙发上。
说起我们为什么会分手,其实我也说不清楚。
那么熟悉的两个人,不知什么时候距离就这样变远了。她不再对我抱怨公司的压力,我也不再抽空带着她满大街去逛,吃她喜欢的小吃。人与人之间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渐行渐远,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不管这两人是什么关系。我感觉她在我脑海中变得越来越淡了,大概是从工作之后开始的吧?好吧,我也许不该在旅行前就提分手,我其实还希望在旅行中找到大学时的感觉。我知道这有些自私。
我们居然能在一个多星期内不见一次面不通一次电话不传一次简讯。我手机里的电话已经被公司占满了。我想她也差不多。
之后,我昏睡了很久。
我忘了那天是怎么睡着的了,醒来之后手上居然还拿着一根未点燃的香烟。我起身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已经稍微有些长了的头发,拉开了厚厚的窗帘。阳光像汹涌的海浪,一下子猛扑过来。我拿出手机,上面正显示着13:40。我看了一眼凌乱的客厅,头脑有点发晕。
然后我用剩下的半天时间整理完行李,直到天色渐暗,我才泡了包泡面,然后盯着桌上不断窜出的雾气发呆。
我想我是期待这次旅行的。
人这种生物真的很奇怪。刚在一起时每天有说不完的情话,时间久了两人却比陌生人还少见,像是可以说的话都说完了。好吧,这样很累,分手之后却又想念起之前完全被工作排挤在脑海外的那个她。
在橘黄色的灯光下,和着不断升起的雾气,周遭的一切有些模糊不清。
清晨的机场,微凉,秋天的气息一天比一天明显。
机场里的人不多,也不是很少。来来往往的旅人拖着各自的行李穿梭于此。
我7点30就坐在这里了。说实话我有点害怕,我怕她不来。半个小时是难熬的,可尽管如此我还是提前来了,我不想让她等我。
其实她有很多原因可以不来的,最要命的是她所在的公司想请一次假实在是太难了。
八点整。
我看到手表上的分针划过一个完美的弧度指向“12”,而指针也正好停在那个“8”上。
我合起同为摄影师的朋友送我的那本他的新作品。他说那里面都是他最得意的作品,可我却看不出任何味道。我环顾四周,人们或行走,或静坐,都在自己的世界里忙碌着,这些面孔都很陌生,可是他们的动作却有着说不上的熟悉。那个总是微笑着喜欢撅起小嘴的熟悉的面孔并不在我视线所能及的范围内。
心里像一个空空的玻璃杯那样,没有任何温度。
我开始越发觉得自己也是一个奇怪的生物,没来由的想法。
那个我所熟悉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但很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感到太多的失望。
我慢慢地拉起行李箱,此时手表上正准确地显示着9点。我想,她大概不会再出现了吧。明明是我先提的分手,现在却有一种我被甩了的感觉。
回到家,我拉上厚厚的窗帘,然后一头倒在沙发上。房子还算得上宽敞,只是一种沉闷的气氛压得我整个人愈发沉闷起来。
初稿写于高中时不知道是高一高二高三哪一年了,最近要用这本笔记本的时候突然翻到的。2016年9月19日晚上,大二的某一节通选课,把以前给主人公起的有点非的名字删掉,又添了一段话,完成此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