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请问这租房子么？”

蒋子谙道：“嗯，房租每个月一千块，但必须是Q大学生。”蒋子谙是走读生，房子就在学校旁边，但一个人住150平米的觉得浪费，一个月前就在学校报告栏上贴了张租房启事，没想到真的有学生来租。

来人闻声取出Q大学生证，交给蒋子谙。

“江霁言。

  1996年4月16日。

建筑系。”

比自己还小一岁嘛。学生证上的少年穿着白校服，眉眼含笑，头发略卷，应该是高中照的照片吧。蒋子谙看了看眼前人，唔，一身深蓝色的风衣，一双桃花眼神采飞扬，倒颇有卷福的风采。

“租多久？”

一叠子钱给他，道：“租半年的，我下午把行李搬来。”

其实不用“搬”的，只有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倒来了四个人，吵吵闹闹的。一个扣着鸭舌帽的人郑重其事的对蒋子谙道：“我把老二交给你了，你可得多担待着点。”

蒋子谙倒未言语，江霁言在旁笑道：“行了行了，走吧走吧。”

三个人说了半个钟头，好歹走了。顿时耳根清净。蒋子谙抱着胳膊，道：“三个房间，你要那个？”

江霁言左右环顾，房间干净整洁，墙上挂着大幅的水墨山水。他指了指最里面的房间，道：“这个房间窗户最大，就这间好了。”他又道：“这房子仿佛是复式的？”

蒋子谙点点头，道：“二楼放了很多书，上去看看？”

是木头楼梯，踩起来咯吱咯吱的，很有年代感。楼梯口就有一个门，且上了锁，蒋子谙一边用钥匙开门，一边道：“我从小到大一直认为，这是我爷爷的masterpiece。”

门打开亦是吱的一声，里面光线很暗，只闻得一股幽幽的香气，蒋子谙将灯打开，江霁言才见着里面的物事。

一排排书架上面摆满了书，靠窗的地方放着张书案，书案上独放着一个笔筒却并未插上笔，江霁言拿起来却端详了许久，忽道：“了不起，原是明鱼龙海兽紫檀笔筒。”蒋子谙惊奇道：“你怎么晓得？”江霁言脸上已恢复那玩世不恭的笑，道：“自小看鉴宝节目看多了呗。”他把笔筒极小心的放回去，又道：“不过你放心，我可不会把你爷爷的笔筒给顺走的。”

蒋子谙瞧着江霁言一脸钦慕，不由眉目含笑，道：“这上面还有个天台，可以看到Q大风景。”

天台上风极大，Q大风景一览无余。

江霁言看了一会，忽道：“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蒋子谙轻声道：“这诗爷爷有次在天台上也念了，爷爷若在，你也许能和爷爷谈谈。”

不知过了多久，江霁言回身下楼，他又回头道：“藏书阁我可以进出吗？”

蒋子谙愣了愣，只笑道：“爷爷应该是答应的吧。 ”

江霁言打了个响指，道：“套用《北非谍影》中的一句话：‘我相信这是一段美丽的友谊的开始。’”

—————我是有小彩蛋的分割线——————

不晓得记不记得蒋子谙家的那个极拗口装逼的笔筒名字了——“明鱼龙海兽紫檀笔筒”。那不是数乘杜撰的，是出自王世襄先生《锦灰堆》的一个国宝级的笔筒。（图上）

ps：王世襄先生地下有知，他的笔筒名字安在一篇耽美文里，一定会气得给我托梦吧。⊙﹏⊙

———我是一点都不精彩的小彩蛋分割线——

02

蒋子谙长得俊秀，专业课第一，又不闹腾，沉默寡言的，很符合女生的审美标准，所以在Q大也是别人略有耳闻的人物。可江霁言则是蒋子谙稍微留心点就能听到这样的对话——“(⊙o⊙)哇!刚才是不是建筑系的‘小卷福啊？”

——“是啊是啊，真帅啊~\(≧≦)/~”

看，多么受人瞩目的的房客呀。

然而蒋子谙并未与江霁言有过多接触，蒋子谙是化学系，大多上午在实验室里站个三小时，江霁言的课则多在下午。而江霁言一回来问声好然后将房门一关，也不晓得在做什么。

蒋子谙这个房东有几次想敲敲江霁言的房门，但想到敲开也不晓得说什么，到底忍住了。

如此过了一个月。

江霁言素来不在家时就将自己的房门随手关上，蒋子谙亦秉着“非礼勿视”的家教，从不开江霁言的房门看看，直到有一次下午不知道是江霁言忘了还是因为走的太匆忙了，房门半敞着，蒋子谙路过微看看，当机立断连图书馆都不去了搬把椅子守着江霁言回来。

快七点时，江霁言方才归来。他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他见蒋子谙在沙发上躺着，道：“快起来帮忙赶紧的。”

蒋子谙一觉睡醒脑子空白一片，他支起身子揉揉眼睛，道：“怎么了？买这么多东西？”地上全是蔬菜啊肉类啊什么的。

江霁言拎起几袋食物，走进厨房道：“白白一个天台不用上想想都心疼，昨天我买了个烧烤架放到天台上去了，天台烧烤，贴秋膘如何？”

蒋子谙不由笑了，道：“挺厉害啊，还自带厨师功能哪？”

江霁言将水龙头打开在洗菜，道：“什么鬼？别在那杵着，快来把菜拿上去。”

天台上果真放着一个小小的烧烤架，蒋子谙自小与爷爷居住，户外烧烤什么的自然从未经历过，他望着远处景色：江霁言……倒也挺有趣的。

等菜被竹签子都串好时，夜幕亦降临了。江霁言将火点上，先将鸡翅什么的放在架上，细细刷了层油，又取出许多小瓶子，往鸡翅上洒佐料，转一圈，再刷一层油，如此反复，江霁言道：“我烤肉制品，你快烤玉米茄子什么的。”

香味渐渐出来了，且不说小黄鱼肉汁鲜嫩，鸡翅金黄脆口，茄子入口即化，玉米富有嚼劲，就连年糕都是白软黏齿的。

江霁言撸了几串，方道：“快快快，速拿酒来，此情此景此人此物，怎能不喝酒呢？”

蒋子谙觉得自己疯了，他拿了两罐啤酒，一罐扔给江霁言，自己也开了一罐。

江霁言闷头喝了几口，道：“好酒!”

蒋子谙：-_-||大哥这只是超市两块钱一罐的特价啤酒怎么给你喝出鸣鹰1992的效果了……

蒋子谙吃了几串后抿了一口酒，秋已深，忽然一口冷啤酒激的他忽然想起一事。

“江霁言，你房间怎么回事？太乱了吧。”

江霁言闻言放下串，眼睛直直看着蒋子谙，面无表情。

江霁言的眼睛白日看起来已是流光溢彩，平时突然若有若无瞄一眼蒋子谙，蒋子谙就受不了，如今这夜已深，天台上只有他们二人，啊啊，心脏停摆啦。

“你房间乱本来就是你的不对!你还敢瞪房东？”

面无表情。

“你门忘关了，我只不过不小心看了一眼而已。”

面无表情。

“行了行了，是我的错行了吧，我不该看你的房间。”

面无表情。

“大哥我帮你收拾房间行了吧，收回你犀利的眼神成不成？”

江霁言拿起鸡翅，像没事人儿的，“哎呀，都凉了，快吃快吃。”又欢脱的补了一句：“我记下了啊。”

蒋子谙：_(:_」∠)_

番外一（蒋子谙）

8月13日，我的留美申请同意下来了。

那一天，我的手机响个不停。都是恭喜的信息。毕竟，公费留学，全年奖学金，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表妹叶藿亦发来祝贺:“哥，恭喜恭喜，明天我和霁言在天台上给你开庆功宴，一定要来呦。”

此时夕阳西下，夕阳反照桃花渡。我躺在床上，却无端想起前些日子来。

他穿着蓝色风衣，倚着门，风度翩翩道:“请问这里租房子么？”

他带着我在天台上烧烤。

爷爷的古籍需要修复，他请教老教授夜夜在藏书阁修复古籍。

我俩骑着自行车，走遍大街小巷，看着卖糖稀的老爷子将刚出锅的糖稀拉长，阳光反射，糖稀变成金黄色，耀人眼睛。

他和我可以在藏书阁里看一天的书，视线相碰，相视一笑。

很多很多事情，当时不觉得，事后才发现，江霁言已经刻在我的生活中，擦不来，抹不去。

但是，就算没有叶藿的介入，我和江霁言也是没有结果的啊。

不知不觉，我的眼泪下来了。黑暗中，我不想擦去，眼泪塞满了耳朵。

忽然之间，我做出了一个决定。

如果江霁言今天来看我，我就放弃留美。为了他，我可以申请留美，但我也可以放弃。

我是个多么懦弱的人，我懦弱到我的命运要上天来左右。

天已经透黑，我还是一个人。

忽然，门响了。

“哎呦，这灯怎么不开啊。”

是舍友，不是他。

那一天，我把自己给哭透了，感觉流完了我这辈子的泪。

番外二（江霁言）

“我走了，江霁言，照顾好叶藿。”

蒋子谙去美国的那一天，我和叶藿也来送他。

他的背影，在人群中，挺单薄的。

我忽然喊了他一声。

那一声，真的挺大的，很多人回了头，唯独他没有。

但我知道他听到了，他脚步顿了顿，但没有回头。

叶藿问:“怎么了？”

我道:“你猜猜。”

叶藿当然猜不出来。

我想喊住蒋子谙，叫他不要走。

“留下来，为我留下来。”

可是他没有听到。

这样也好，我们会各自有一个平静安宁的生活 。

出了机场时，一架飞机在天空飞过。叶藿指给我看:“一定是哥哥的那架。”

天空碧蓝，一望无际，一道洁白的飞机线显得特别扎眼。

但一定会散掉的。

时间也许长，也许短。

后记

三千字不到的文还写什么后记，脸皮也可比长城的厚度了_(:_」∠)_

其实这篇文严格意义上不是我写的第一篇文，却是我第一篇写完的文_(:_」∠)_（呦迹七:啊呸，只有头和尾，中间部分没有的文，也好意思说完结了？!）

说起呦迹七，是我的第一读者。就是在评论区装路人甲，使劲帮我刷阅读量的童鞋，是我最亲爱的小同桌，我写这篇文是在纸上一笔一划写的，她每天催更:“大大更新啊～”把我的虚荣心无限膨胀啊～第一次尝到了催更的滋味_(:_」∠)_（然后语文课时冒着生命危险写文给她看……）

现在寒假收拾房间，发现手稿找不到了，就凭记忆把文发到网上，然后收获了胖胖的白天也就是居大大的一声“加油！”很开心，促使我把文写完了，谢谢啊~\(≧≦)/~

还是那句话，就写这点字还写后记，顶锅盖逃走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