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陶然清溪
01
一阕钗头凤，两处伤心地
无意间听到李汉颖的曲子《在最美时分别》，单曲循环了半日，晃神中，有种忧伤的震撼，继续找到另一首我认为对应的曲子《在最深的红尘里重逢》，更为之悲伤。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悠悠哀怨久久萦绕。
分别在最美的时光中，重逢在最深的红尘里。
历史轮回，桑田可以变沧海，然而人的感情呢？那些儿女情长呢？终究抵不过“物是人非事事休”吧。
有些事、有些情感，错过了就是过了，不管曾经以何种方式、亦或是因为某种无奈。
歌曲《十年》中写到：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只是那种温柔，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正如陆游和唐婉，那些痴怨与思念却只能留在两阙《钗头凤》里。
钗头凤（陆游）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02
故地重逢
陆游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阔别家乡多年后回到故地，那日，江南春光无限，柳绿桃红，游览沈园，就这么突兀地，没有一点准备，唐婉出现了，而且她的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他，名家子弟赵士程。
一别数年，以为相见无缘，一朝红尘重逢，心绪激动，红了眼眶。只是那一声轻轻地问候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些日日的牵挂、无尽的惦念以及深深的无力和遗憾，在重逢的这一刻纷纷涌上心头。曾经佳人已伴他人旁。奈何，佳人无错，只是东方恶。但那昔日面若桃花的佳人经过此番摧残，早已憔悴消瘦，他不是不爱她，不是不心疼她，但与孝道相比，他退缩了，也放弃了。罢了罢了，所有愁绪化为那首《钗头凤》。
03
青梅竹马
故事得从公元1125年说起。这一年，世事纷乱、烽火硝烟，北宋王朝行将就木。淮南东路转运判官陆宰奉诏入朝，由水路进京，于淮河舟上喜得第三子，取名陆游。
陆游的高祖陆轸是大中祥符年间进士，官至吏部郎中；祖父陆佃，师从王安石，精通经学，官至尚书右丞，所著《春秋后传》、《尔雅新义》等是陆氏家学的重要要典籍。陆游的父亲陆宰，通诗文、有节操，北宋末年出仕，陆游的母亲唐氏亦出身名门，是北宋宰相唐介的孙女。
如此的名门望族，为陆游的家教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同时，也对他的仕途有了更为严格的要求。正是这种严格的仕途要求，注定为后来的情路埋下坎坷的种子。
青春年少的时光总是美妙的，尤其身边又有表妹唐婉的陪伴，他们情投意合，青梅竹马，时常一起吟诗作画。唐婉也非普通女子，其父是郑州通判唐闳，母亲李氏媛，祖父是北宋末年鸿儒少卿唐翊。作为独生女的唐琬自幼文静灵秀，才华横溢。
他们一个是翩翩少年，一个是窈窕佳人，陆家和唐家对这两位堪称郎才女貌的璧人甚是满意。因此，陆家以一根精美的家传凤钗作为信物，为陆游和唐婉订下这门婚事。
陆游十九岁时，与唐琬连理结成。自此才子佳人成对，朝飞暮卷、缠绵缱绻，似乎演绎了王子与公主的童话。
04
奈何诀别
故事到这里，他们坎坷情路才刚刚开始。
婚后，才华横溢的唐婉与陆游感情亲密，整日作词吟诗、你侬我侬。陆游似乎把考取功名的念头搁置了，陆母为此甚为不满，认为唐婉耽误了儿子前程，加上他们婚后长时间无子，当时，生育是家族的大事，遂命陆游休了唐琬。
陆游自然是不同意的，奈何陆母以死相逼，终未拗过母亲大人，无奈之下偷偷另筑别院安置唐琬，表面上是送唐婉回了娘家。岂料，其母察觉后，命陆游休书一封交与唐婉，自此两人无缘再聚。
那个年少翩翩的才子，那个窈窕灵秀的佳人，在各自最美的年华、最炽热的感情时一别两宽，从此再无陆母刁难。只是曾经深爱着的两个人分别后真能心宽吗？所有的爱、恨、情、憾只能交付于时间，沧海桑田，或许只有时间能抚平一切吧。
别后，陆游在母亲的安排下，另娶一位温顺本分的王氏女为。另一边，唐琬而后亦由家人作主嫁给了都城绍兴府皇家后裔同郡士人赵士程。
05
各自珍重
从此，陆游一心埋头苦读，将所有心思放在各种考试上。另一边，赵士程是个宽厚重情的读书人，他对曾经遭受情感挫折的唐婉，表现出诚挚的同情与谅解，他疼惜唐婉，亦与唐婉花前月下、把酒对盏。
绍兴二十三年，陆游进京考试，结果不出所望，名列第一。可是还没等步入官场，陆游就在这次考试中，体会到了其黑暗的一面。因为参加同科试获取第二名的不是别人，恰恰是当朝宰相秦桧的孙子秦埙。秦桧大怒，甚至想降罪与主考官。在来年春季的礼部会试时，秦桧授意主考官不得录取陆游。
数十载寒窗苦读，被官场的黑暗埋没，陆游心灰意冷回到家乡。
那日，春光尚好，游览沈园排解苦闷，于是，出现文章开头重逢那幕。
06
后续《钗头凤》
遇见陆游，也出乎唐婉意料，终归是大家闺秀，唐婉并没有失态，纵然心底波涛涌动，表面仍是温婉道好。是啊，她明白：他已经娶她人做妇，我亦嫁做他人妇，故人归来又怎样？如梦似幻的一遇，都各自抽离，回归到自己的生活，只是不知道重逢搅起的那一池涟漪，几时能平静？
随后，唐婉与赵士程饮酒，她命丫鬟给不远处的陆游也送去了一杯，捧着酒杯，陆游恍惚迷茫，万般心事，万般情怀，只得化作一阕《钗头凤》书写于沈园墙外。
翌年春天，唐婉重游沈园，无意间在园墙读到陆游留下的《钗头凤》。一时间，爱恨离愁萦绕心头，呆立半日，终在陆游的词后面续上一阕：
钗头凤（唐婉）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 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 瞒、瞒、瞒！
回去后，唐婉一病不起，同年，在秋风萧瑟中，如同一片落叶飘散而去。
自此，陆游的这段青年时期的凄美爱情故事告一段落。后世的人们都知道陆游留下了许多爱国诗篇，一生忧国忧民，临终之际，依然挂念国事，还告诫儿孙：“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后世的人们还知道赵士程那边自唐婉过失后终身不娶。
我们不能苛责陆游离开唐婉萎靡不振，寻死觅活，毕竟他也是受害者，他也痛苦无奈过，只是生活还得继续。那个乱世，百姓妻离子散，哀鸿遍野，堂堂男儿，岂可终身儿女情长？
07
终身不忘
作为名垂千古的文学家、史学家、爱国诗人，陆游风雨一生，儿孙满堂。行至耋耄时，重游沈园，想起四十年前春日时节，当年的佳人，早已香消玉损，遂作「沈园」二首。
其一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其二
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
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
陆游终其一生都没有忘记唐婉，在他81岁那年，写了七言绝句《十二月二日夜梦游沈氏园亭》。
其一：
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园里更伤情。
香穿客袖梅花在，绿蘸寺桥春水生。
其二：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
玉骨久埋泉下土，墨痕犹鏁壁间尘。
有人说陆游对自己的这段感情仅仅表现在纸上，又把沈复和芸娘的故事拿来比较。陆游在母亲面前选择放弃唐婉固然给这段美妙的爱情画下了瑕疵，可他心中的痛怕是也只有他自己体会了。
只是不知道，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年轻的陆游又会这么选呢？然而，没有如果。
— END —
作者：陶然清溪，天蝎女一枚。喜欢热闹，更爱独处，世间纷扰，试用文字留声，传递精神独白。微信公众号：云上悦读（ID：yunshangyuedu），本文首发云上悦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