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惊变

梵乐下，青青看见一个僧人正在敲打一个巨大的木鱼，另一个年长的僧人身披袈裟，手撑锡杖，口里念着经文，带着一干僧众，在偌大的念佛堂里来来回回走动。

 “那就是伍辛长老，教我拳术的师傅。”冷风指着那位手持锡杖的僧人对青青说道。

伍辛大师也已看见冷风，法事完毕，走过来问道：“冷风，你这一去已半年，事情办得怎样？”

 “已经办妥了。”冷风回答。

“好，很好！今天是佛成道节，是个好日子，正好让你撞上了，那今天就是你皈依佛门的日子。”大师说道。

“师父，我……”冷风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样表达。

“这当不当和尚，要自愿，哪有这样强人所难的道理？”青青在一旁大声问道。

“她是什么人，冷风？”伍辛大师问道。

“她，她是、她是我远房的表妹。”冷风断断续续答道。

“大和尚，我不是冷风的什么亲戚。冷风，我是你未过门的媳妇。”未等冷风回答，青青抢先说道，语气肯定。

“冷风，你跪下。”大师命令道。

“扑通”一声，冷风跪在地上。伍辛大师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既然你父母将你托付于我，出家人是不打诳语的。再说，冷风，你当初也是自己点头答应的，不能出尔反尔。”

“好个不讲道理的老和尚！难道你就没听说过这样一句话么？叫‘此一时，彼一时’。”青青说道。

“这是我们师徒之间的事情，请女施主不要插话。”

“冷风，冷风。当初我就是担心你会后悔，才在东安县停留了三个月，呆了那么长的时间，就是希望你有足够的时间，能够慎重考虑。现在，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了？”青青大声责问。

“你们带冷风到万佛塔去，罚他面壁思过！”长老吩咐道。

青青看着冷风被带走，大声呼喊着心爱的人的名字，冷风亦一步一回头，一回头一步，默然地看着青青，眼神黯然，咬着嘴唇，欲哭无泪……

“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趁着你情窦初开、姻缘未定，把烦恼忘了吧，从那里来就回到那里去！”伍辛大师说道。

夜半时分，风起云涌雪下，纷纷扬扬，或轻缓，或急切，这一年的第一场雪就这样来了。静寂里，半山中，扬琴声起，和着琴声，有人唱道：

       “风乍起兮江南雪

       雨雪霏霏圣安白

       琴声起兮与天语

       琴声落兮与君别

       客栈见兮情窦开

       客栈别兮寻君来

       初遇猛兽人情恶

       再遇铜臭人情坏

       地也冷兮天阴霾

       不忍离兮偏又别

       香油灯犹明

       许愿树飘雪

       人去也

       情不绝

       ……”

天色已暗，万佛塔静寂无声，只听见飕飕寒风不时透过窗棂涌进塔内。冷风被锁在塔刹之下，也就是最高的第九层，身披羊皮大衣，紧靠墙壁坐下，全身又冷又饿，心里却记挂着青青。

想着想着，泪水就涌了出来，用手拭干，却越拭越多，越流越急。

就这样坐了一夜，天光破晓。冷风左手撑地转过身站立起来，无奈双腿早已麻木，支撑不住身体，双手沿墙壁慢慢滑落，就在身体瘫软开始落下的一刹那，通红的眼睛瞥见一支白羽箭没入窗框上方。剑尾飘动一根红彩带，彩带上面赫然六个字“人去也   情不绝”，这分明是青青的字迹。

蓦的一声闷响，冷风双膝着地，抬起头，目光望着窗外，却什么也看不清，眼眶里充盈着泪水。

一声长啸，冷风一跃而起，掣出腰配剑，挥剑乱舞。

“青青，你别走。”说完这话，“砰”的一响，冷风执剑破窗而出。

半空中，纷纷扬扬一片白；耳畔旁，呜呜嗖嗖一阵响。

冷风倒立身体，右手向下，剑尖直指白茫茫大地。剑尖入土，剑身由直变弯再折断，一分为二；紧接着又是一声脆响，右掌着地，右臂折断；“扑”的一声，一口鲜血从冷风口中喷出，随风飞扬，染红眼前一片白。

后人看到这里，感慨万千，于是赋诗一首：“坑蒙拐骗假丑蠢，世间亦有美善真。纵身一跃红满地，无人再笑痴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