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图书馆回到寝室,我抱着一本诗集。星光,树影,街灯,刺槐,各成体系。我想着你应当会出现,下巴微微抬起,笑意闪烁。你的双手插在裤袋里,不紧不慢,晃晃悠悠地朝我走来。那里面有我们心照不宣的情动默契,这使得你的每一步都是英气而温柔的。我们会有一堆悠闲的细碎谈话,享受着同处一个语言系统的快乐,一种优雅腾空而起。在这些或短或长的沉默里,我怀着爱欲与欣喜欣赏着你。你有着稳重的逻辑思维,自信的谈吐,有着让人发笑的幽默感。这样迷人的个性不禁让我想有斯人在侧,这一生夫复何求。我摇了摇头,微笑。
室友在电话一侧对着男友肆无忌惮地撒娇,显示着十八岁女子面对恋情的顽劣可爱。投入大学生活后,每个人都带着强烈的感情需求去触碰另一个灵魂,带点赌注的心甘情愿。男方在手机另一侧感受着女方语调的欢喜气,有点宠溺地包容与理解。我忽然很想知道你会在哪,此刻的心情,能否抽空期待着与我相见。我静静地将桌子上的杂物整理,思绪无端,逸兴遄飞。忽然看见自己摘抄的诗歌:“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我在写着这些笔画时,应该也认真幻想过你的样子。你应该有着斯文的长相,沉默寡言,不算漂亮,但是令我痴迷。我有过很多类似的摘抄,用着一个精致的盒子包裹着,心想如果有一天我们能够相逢,我一定会克服害羞的性格,笑嘻嘻地将它们庄重地递到你手中。你应当也是极欢喜的,不动声色。你笑的时候,给人一种很含蓄的感觉,你擅长低头发出很低的笑声。
我很想告诉你,我刚刚翻阅着很多年前爱慕的小说,感慨良多,仿佛与过去的自己重逢,我在悲喜交加中。我身上仿佛生长着古代的灵魂,我笨拙地学会改变以求适应现代社会。你会理解我本身的属性,爱着我本来的样子,然后和我一起接受成长。你会接受我每次创作陷入抑郁的样子,接受我心血来潮时的一惊一乍,接受我低头为你写诗的样子,接受我偶尔无理却有趣的要求。我亦会接受你所有的不完美。即便每次争吵后,也能够心平气和地交流,然后拥抱。
更多的时候,我与这周遭呈现着不相适宜的心态,我只能将自己交付给阅读与走路。看别人的故事,换上别人的逻辑,与他们一同在另一个地方经历生活;将自己放逐在山水间,慵慵懒懒地,摆脱执着与偏激,以天地为基座,深情领略。只有此刻,我才觉得自己是真实的存在。我也想知道你是如何打发消磨日子的。偶尔急切地想知道你的下落,就把对你的幻想投影在与我不甚相熟的人身上。因为有了不熟的距离感,才可以保护我的臆想,才可以让我见到你。
第二天室友提议陪我出去走走,我婉拒。在这样的春日,我也是爱的,只是我想孤零零地走在那些开满花的小径上,享受你向我走来的幻觉。然后情意未尽,便又折回,重新走一遍。我们淡淡对彼此微笑,仿佛不曾深交。可是,你要相信,我正在变好,一步一步走向你,不慌张,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