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血的朱顶红(六十五)

      我二叔脚步有些沉重的朝前走,他其实也看到刚刚夏京华看他的眼神,那种眼神分明带着些歧视还有些嫌弃,这让他更加觉得自己是在进龙潭虎穴。他内心是有一万个不愿意,可又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推着他往前走,或许就是那种所谓的“老好人”让他拉不下脸来一走了之。

        他一进门,屋内的装饰和摆设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房屋的正中央挂着一幅很是有些年岁的字画,泛黄的宣纸上面写着厚德载物四个大字。字画的下方摆放着一张方桌和两张唐椅,看上去也像是有些年岁但却仍然油光发亮,桌边和椅靠背后的雕花也是精妙绝伦,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的木工能做出的手艺。靠阳的窗户旁有两个大大的书柜,里面装满了整整齐的书,我二叔也是头一回见过这么多书,要说红石村最富诗书气的老教书先生胡睦源家的书算是多的了,可也不及这两书柜的五分之一。书柜的前面摆着一张长桌,上面的笔墨纸砚样样齐全,长桌的对面也放着四张唐椅和两张茶几……

      正当我二叔被这眼前的一目目惊魂未定时一个男人出声了。

      这个男人叫杨如乾,这家的男主人,是夏京华的丈夫,杨如姻的哥哥。

      “来!坐!坐!坐…你叫建平吧!”杨如乾热情的从方桌的唐椅上起身朝我二叔走去。

      杨如乾仪表堂堂,一米七八左右的个子体型不算单薄,梳着新式三七开的发型,一副黑框眼镜也挡不住他那俊秀的脸,高挺的鼻梁后一双有些深凹的双眼透着一些犀利。他上身穿着一件白衬衫,白衬衫上系着一条深紫色带些黑花的领带,白衬衫外面还套着一件浅咖色的马甲,下身西裤是和马甲一样的浅咖色,一双系带黑皮鞋也油亮油亮的一看就知道根本不是下田干活的料。

        我二叔忽然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刚从粪坑里飞出来的苍蝇与这个家的格调格格不入。他这一身还是昨天在地里干活的那一套衣服,虽然已经过了一晚上,几本也已经晾干了,可那股子汗臭味还是不断的向外侵占着领地。本来我奶奶是帮他准备了一套我爸在部队退伍时穿的干净衣服,可我二叔他偏偏就是想搅黄这趟婚事,故意穿得邋里邋遢,这还不算,特别是脚上那双黄布鞋已经破了个洞,那裸露的大脚趾甲上还沾着些泥土,我二叔想将那只露在外头的脚趾头轻轻的往鞋里缩,只可惜鞋只有那么大,他再怎么缩也还是藏不住。

      我二叔看见热情洋溢的杨如乾满带笑容的朝自己走来,惊愕的脸上也马上挤出僵硬的笑容,只是那双提着见面礼的手更加不知往哪放了。

      胡佑万的老婆见势就从我二叔手里接过见面礼故意说:“你看这孩子真懂礼术,还特意买了点东西来。”说着提起见面礼就放在了长桌下的桌腿边。

        胡佑万的老婆之所以会把见面礼放在长桌下的桌腿边,是因为她知道,这家根本也看不上这些个东西,再说她也不知道该把这几包见面礼放哪,看着那些桌子上摆放着的一个个精美的摆件时,她也觉得这几包见面礼好像放在哪个桌子上都不合适。

      我二叔半推半就的被杨如乾请到了书桌对面的一张唐椅上坐下。

      当唐椅和我二叔的屁股相接触时,我二叔除了感觉到木板的厚重感的同时还感觉一阵凉意从屁股慢慢的向整个身体传递。这时,我二叔不禁的冷颤了一下。

        正当我二叔坐下,夏京华就端了杯泡好的热茶递上来,我二叔又立马站起来用微微颤抖的手接过茶杯,又僵手僵脚的坐回了唐椅上,此时只有手中的热茶才让他觉得有些暖意。

        夏京华转过身又去帮胡万佑的老婆端茶。

        杨如乾坐下就问我二叔家里的情况,我二叔也一五一十的回答着,然后杨如乾又介绍了一下他的情况,说是父母都过逝了,就剩下他和妹妹,他带着老婆在省城做生意没时间照顾妹妹,就想给妹妹找个好人家,这样他也能放心在外面安心做生意,说完他就转身走到了一个姑娘的身边。

      原来在靠近我二叔坐位的这一排唐椅的最前端有一棵罗汉松,罗汉松的后面有一张木墩子上面坐着一个姑娘。可能是我二叔当时只顾着看家里的摆设去了,根本没发现那里还坐着一个人。从我二叔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这个姑娘的一半身子。为什么说是位姑娘,因为我二叔最先看到的是那条露出半边的深绿色百折长裙,这条裙子十分长,因为已经遮往了姑娘脚上的鞋。姑娘上身穿的是一件淡绿色薄圆领毛衣,剪的是一头齐肩短发,留海也齐眉剪得十分整齐,至于面象,我二叔不敢看,只看见她低着头看着手里已经被她搅成一根粗棉绳的手绢。

      我二叔没敢正面去看,只是侧面看了一眼又立马收回了目光,然后把所有的视线集中到手中捧着的这一杯散发着余温的茶。

      夏京华端了杯茶给胡万佑老婆后就坐在了胡万佑老婆的唐椅边上一张唐椅上用一只手遮着嘴朝胡佑万老婆耳朵边说了句什么。

      胡佑万的老婆没说话,只是边点头边应了声。

      “如姻,建平来了!”杨如乾笑着对那个坐在罗汉松后面的姑娘说。

      原来她就是杨如姻,我二叔一听到这三个字心跳就立马加速,那双还刚暖和了些的双手又有些颤抖。这一抖,我二叔真怕把手上这么精致的茶杯打掉,于是把茶杯紧握住放在了双腿上。

      杨如姻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样继续搅她的手绢。

      杨如乾见杨如姻没回话就找个台阶给自己下:“我家妹妹害羞,建平你莫见怪,她从小就少言寡语,但是她的文采和她的言语恰恰相反,她写的有些个文章都得可以上省城投稿了,还有织毛衣的手法那也不是一般的好……”

      “哥,您别说了,人都已经见了,还是让人家回去吧!”杨如姻冷冷的说。

      杨如乾顿时脸色一沉,正想说些什么又被夏京华抢先说了:“如姻妹妹呀,我看建平性格温和而且老实本分,你们年轻人共同的话题肯定多,今天算是已经见了面,往后呀你们就多通些书信聊聊,哪怕相不成亲做朋友也行哪。”

      不得不说还是夏京华头脑精明,就这一下子不但把杨如乾的尴尬化解了还又埋下了“导火线”给扬如姻和我二叔留空间。

        杨家以前也还是帮杨如姻相了几家亲,可杨如姻要么是不见面,要么见面就是哭,搞得许多相亲对象家里人觉得晦气,也就没答应再见面,他们想哪怕杨家的条件再好,也不能娶个哭脸婆上门。

      刚好前几天他们好说歹说和杨如烟说好不在相亲时哭闹,杨如姻也答应了,今天她果真也没哭闹,这已经是烧了高香了,哪能还求她多说话。

      至于杨家的条件这么好为什么不给杨如姻不找个门当户对的婆家,而找了我二叔,这其中原因可能不只是因为杨如姻爱哭。

      杨如乾也很是同意夏京华的意思,让我二叔和杨如姻先做朋友,于是拿起了笔和纸把地址写下递给了我二叔。

      我二叔赶紧把手中的茶杯放在茶几上,起身双手接过了杨如乾手中的纸。

      没想到在我二叔接过纸的同时,杨如姻站起来什么话也没说,就朝一个内屋的门口走。

      这一起身惊动了这屋里的所有人,刚刚还笑容满面的杨如乾此时的脸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一样瞬间焉了下去,盯着杨如姻的背影后又立马把目光转向了我二叔。夏京华那张精致的脸也被杨如姻忽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失去了色彩。就连媒婆胡万佑的老婆也差点打翻了手中的茶杯。

        我二叔看着杨如姻一瘸一拐的背影走进内屋里,虽然杨如姻的百折裙已经完全把她的腿和鞋都盖住了,可那左右摇摆的身体是怎么也掩饰不住那两只腿的问题。这是杨如姻故意的,她就是要用这个举动告诉我二叔,她是个瘸子,好让我二叔放弃这门婚事。

      本来杨如乾和夏京华是想说服杨如烟让她一直瞒着相亲对象,等结婚后再给对方一大笔钱做嫁妆,这样就算对方婚后知道杨如姻是个瘸子,念在嫁妆的情分上也许会将就着过。

    可是这盘棋还是被杨如姻这一下全打乱了,其实杨如姻也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她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是个瘸子特别是在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汉面前。再说在她这个年纪也希望能像书本中写的那样找到一个彼此爱幕的人相依到老。可她却不想用这种欺骗的方式去伤害任何一个人,所以她刚刚把摇摆的动作加大了,生怕我二叔没看到。她心想如果此生找不到那个可以真心接纳她的人,她宁愿孤独终老。

        杨如姻除了腿有点瘸,长相还是没得说,白晰的皮肤吹弹可破,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像一弯清泉,高挺的鼻梁下带着小小的水滴,她的美和夏京华不一样,她是更加清纯像清晨的露珠。

      只听“叭”的一声,杨如姻把门狠狠地关上,我二叔才回过神,又转过头看着正在盯着自己的杨如乾。

      此时的杨如乾的脸由惨白渐渐转红,特别是耳根子那红的像是被火烫过一样。

        我二叔脑袋里又是一阵的狂轰滥炸:什么情况,这个女的是个瘸子?原来是这样子的,才会让我这个穷不啦叽的人来相亲,我…我……这一秒我二叔的头也一阵的发热。

      就这样空气仿佛也被凝固了。

      夏京华为了缓解这尴尬气氛就说:“如姻这妹子太不懂事,建平,你不要往心里去,你看已经快到中午了,我去给你们准备午饭,你们留在这吃饭,留在这吃饭哦。”

      夏京华说完就给杨如乾使了个眼色,然后就从另外一条门出去了。

      其实夏京华知道我二叔这下肯定是不会再留在这吃饭的,她这么说也只是想让我二叔赶紧走。因为她也知道我二叔看到杨如姻这个样子是不可能再答应这门婚事的。

      杨如乾也收紧了惊愕的脸再露出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说:“是啊!在这吃饭吧。”

      胡万佑的老婆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盯着我二叔,看我二叔会如何回答,这样她也好找个理由回话。

      “谢谢您的好意了,饭我就不吃了,我家还有事?”我二叔也挤出个笑脸来说。

      “也好,也好,下午我地里还有点事,中午我也得赶回去。”胡万佑的老婆也应声的说。

      “那好,我就不留你们了,以后有时间再来家里坐坐。”杨如乾如释重负的说。

        我二叔应了声就和胡万佑的老婆走出了杨家。

        出了刚进去的那扇门后又走出了小天井,我二叔这才小声的深深呼了口气,这口气仿佛在进屋后就没呼出过。

        胡佑万的老婆没说话照样走在我二叔的前面,只是她的脚步比刚刚来的时候重了些。

        走出杨家十几米后,我二叔才自由的呼吸了起来,他回头看了一下杨家,因为我二叔刚刚来时一直是低着头的,这下他也想仔细的回观一下杨家的全貌。

        原来刚刚进去的小天井的房间是杨家的侧房,可能是书房。在书房的小天井侧边是个有着八缝门的大堂,这扇八缝门只打开了四缝,露出里面的一个石雕的屏风。大堂的门框也是用雕刻工艺雕出的各种图腾,门框顶上的正中央还挂着一个黑色底面的大匾,大匾上面写着“瑞德第”三个金色大字,这三个金色大字被太阳照得有些晃眼。大堂的旁边还有四排连着的房间,每间房的窗户也是精细雕琢的,一眼望去,这气势着实让我二叔开了眼界。

      (未完待续,本故事纯属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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