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宫那一年,尚满十六岁。虽然我不喜欢宫里勾心斗角的生活,但作为徐州刺史之女,是必然的命运。
父亲是个豁达睿智的人,从小把我带在身在,当作男子培养。我也习惯了那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
当我前脚踏入宫门时,就像一只鸟儿被关进了金丝雀里。抬头望去,到处都是高高的围墙,头顶的天空永远都是四四方方的。
我被封为了宝林,住未央宫。与我同住的还有一才人,也是新人。她比我早到了一步,我看见她时,她正嗅着一枝桃花。身形纤细,着一件藕荷色锦织长裙,披着同色的披帛。发间斜插着一对金雁流苏步摇,额间一点朱砂,肤皙骨美,巧笑百媚。
我一见她,便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后来她告诉我,她一见我也有这种感觉。
刚进宫那段日子,我十分想念家里的父母亲。万才人便每日来同我聊天解闷,时日一长,我们感情越发深厚,无话不谈。
有日,我们跟往常一样,盘腿坐在棋盘旁。窗外,蓝天衔接着朱墙,桃李开的艳浓。
我忽然想起认识许久了还没问万才人叫什么名字。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万才人微微一笑,执笔在纸上写下“玉妃”二字,字迹娟秀。
“白霓先启涂,从似万玉妃。”我缓缓念道:“真是好名字。”
“也是凑巧了,”玉妃一面命身后的长歌端些果脯糕点,沏壶热茶过来。一面同我讲:“我出生在冬日,那天漫天大雪。父亲站在窗外也吟了同样一句诗,幸好我姓万,白白捡了个好名字。”
另一个丫鬟把棋盘撤了,长歌将糕点茶水摆在桌子上。
我平时里是最喜欢吃东西的。可刚才 一听父亲两个字,我也想起了自己的爹爹。正暗自伤怀之际,就听外面吵吵嚷嚷的,还夹杂着哭声。其中声音最为响亮的就数冬青了。
她生性活泼,遇见什么事情总是第一个冲上去问。
“外面这是怎么了?”我边说边起身和玉妃意一起走了出去。到了院里,我一眼就瞧见辛夷的脸颊肿的老高,冬青和其他几个宫女太监围着她问东问西。
冬青和辛夷是我从府里带出来的丫鬟,虽然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性格却是南辕北辙。冬青好动,最不喜欢闷着,又刀子嘴豆腐心。而辛夷却心思沉稳,不爱说话。
我命人散了,让辛夷进屋。先用冰块给她敷上,又命冬青去拿消肿的药。
“这是谁打的?下这么狠的手。”
“是云落,”辛夷哭着说:“我从尚食局出来的路上,被人撞了一下。那人不道歉就摆了,还出言侮辱我。我气不过,就与她争论了起来。谁知道她居然叫人摁住我……”
我蹙眉,我从没听说过这个人。
“这云落是何人,怎么如此大胆?”
冬青这时把药拿了过来,我接过,用手指沾了一点轻轻涂在辛夷的脸颊上。
玉妃说:“云落是许昭仪的贴身宫女。这许昭仪可是大有来头,圣上还是太子时,诸位亲王都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有次先皇病重,平王等人起了谋逆之心。若是调集长安城里的军队,等手续走完可怕已经为时已晚了。就在这时,许昭仪的父亲安庆候带人及时赶到,力挽狂然。”
玉妃整理了一下裙摆继续道:“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许昭仪入宫后备受宠爱,连带着在她身边伺候的人都趾高气昂起来。”
我惊讶与玉妃为什么对此事这么清楚,而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玉妃莞尔一笑,“我尚在闺客中时,母亲就常常于我讲这些。”
我把药塞进冬青,让她和辛夷下去休息。我坐在玉妃对面,说:“你还知道什么,都跟我说说。”
别说在府中,自从进宫后她对宫里的情况也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