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

不知从什么年纪开始,我就时常去思索人生的意义,设想我的人生到底应该怎样度过。如果成熟注定是对自己年少的背叛,那么再面对这个问题时,我的内心应该充满了愧疚感。

我相信没有人不希望自己的一生永远被铭记,所以人类在自己有限的存活期里拼命去留下痕迹。有的人把自己的功劳刻上了铜鼎,有的人想让自己的点子永远流传下去;有的人想要一千年后的人听到他的歌声,有的人只想让子子孙孙祭拜他的名字。是否人生的意义就在于,在生命终结之后还能留下曾经存在过的证明?可没有一份证明在时间面前可以妄称永恒。

再牛的人于汉青之上,也不过这一页风流倜傥,下一页便灰飞烟灭。所有企图千秋万载的人,都在时间的长河里被冲成了沙子。宫阙万间都做了土,亚特兰蒂斯和楼兰古国早就湮没成了缥缈虚无。那些呕心沥血、不惜躯命的人,当时他们的崇高追求,到了今天或许只能沦为被嘲弄的谈资。这且是从人类的发展史上来看,倘若时间一旦以光年来计算,甚至空间也要上升一个维度,那么就连我们说的“天”这件大事,也要变得不值一提了。

于是,我再不敢高估人类的动物属性。年少的我对食色性也嗤之以鼻,我相信直立行走的动物应该摆脱这些庸俗的桎梏。但现在的我,却把饮食男女当作人这一生最大的本分。我似乎看懂了,腰杆挺得再直,人也终不过是读着生老病死进度条的动物。本能和天性可以被抑制,但永远不能被抹杀。我不愿意再用道德和意志将生存与生理的需求粉饰。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在追求人生崇高境界的道路上误入了歧途,但想到这里,我确实已经走向了背叛。

这个时代也在鼓励着我去背叛。现在我都不敢确定这仍是一个尊重知识的时代了,因为这里的人们似乎连真理都不再去信奉了。当自由和个性成为整个社会最重要的价值追求,那么这个世界的最高标准便成了没有标准。任何品格和成就都无法定义成功的人生,甚至成功这个词语也不再是人生意义的唯一标准。如此说来,在这个时代真正意义上屈死的人,便是那些认准了一棵树吊死的人。当一切所谓永恒的追求被拉下神坛,当尊崇被迫要向平凡示好,这个大时代的汹涌浪潮之下,我们都是平等的沙子。

于是,我再不愿从野心塑造的泡影中追求人生的意义,但我也不愿意把这辈子葬送在安逸之中。我想做的,只是在这有限的生命里,尽可能多的去尝试这大千世界的各种可能性,过一种可以从自己心中满溢出喜悦的生活,这一生就这么平凡而不平庸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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